临沂大学 - 《临沂大学报》
薛家窑泥陶:在转型中传承发展
作者:王秀庭
1、工艺溯源
薛家窑村位于莒南县大店镇北1公里。往南距莒南县城23公里,往北距莒县县城33公里。《重修莒志》卷二十三《舆地志· 物产·矿石类》记载:“陶土,南北各乡均有之,可制盆瓮等,质坚耐久。”
薛家窑村的泥陶制作工艺历史悠久,最早可上溯至大汶口文化和龙山文化时期。该村西北约1.5公里处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薛家窑古遗址,是龙山文化重要遗址之一。1977年,这里曾发掘出土大汶口时期的泥制黑陶觚形杯,龙山文化时期的夹砂黑陶鼎、泥质黑陶杯盆、夹砂灰陶罐、器盖,岳石文化的泥质灰陶三足罐等以及烧窑的灰坑。
薛家窑的泥陶真正形成规模是在南宋时期。据薛家窑泥陶的传承人刘德军介绍,薛家窑村最早的名字叫营子官庄。南宋时期,红袄军首领李全、杨妙真率部在马亓山安营扎寨,营子官庄成为红袄军抗金根据地。红袄军利用这里传统的烧制泥陶技术开办窑场生产各种陶器,一来可供部队所用,二是可以此补充军费开支。明洪武年间,从武阳迁来薛氏家族,营子官庄的制陶业重新崛起,并且越来越红火。
薛家窑的制陶产业至明、清达到鼎盛。清朝末年,这里的泥陶器已很有名望,烧窑的多是薛姓,称其为“薛家窑货”。因此营子官庄也就改名为薛家窑。这里生产的泥陶制品在鲁南、苏北成为深受群众欢迎的日常生活用品,其制作工艺在山东境内广为流传,并被带到东北三省、新疆、内蒙古等地。旧时以烧制黑陶、蓝陶为主,缸、盆、瓮、罐、壶等精美实用,尤以工艺精湛的“蛋壳陶”而著称。薛家窑人代代烧陶,千年间从未停火。
2、制作工序及技艺
薛家窑之所以成为泥陶产地,一是薛家窑人有高超独到的工艺,二是这里有得天独厚的土质。按照刘德军的说法就是“这里的泥好”。
在薛家窑村西约三百亩地的范围内,有一种陶土层。据地质专家介绍,这个土层形成于第四纪,是红页岩经风化沉积而成,特别适合烧制器具。
完成一件陶器,需要五六道工序。传承人刘德军叙述:薛家窑泥陶制作工艺可分为选土、滤筛、打泥、制坯、晾晒、煅烧等工序,每一道工序都得细致严谨,否则无法制作出高品质的陶器。
薛家窑的陶土呈棕褐色,纯净细腻,含沙极少。挖出的陶土经过筛选、凉晒、搅拌等工艺后,形成的细腻泥巴,然后再研磨挤压成了一根泥条,随后就是制坯。制坯是陶器成型的最初阶段。
艺人将和好的泥放在拉坯轮上,随着轮盘的旋转和双手的拿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毛坯就从轮盘上呈现出来。最后用细丝勒断器物足部,陶坯就这样完成了。据村里的老艺人介绍,拉坯不是一日之功,即便是聪慧有悟性的年轻人,想练就这门手艺也需5年到8年时间。
薛家窑泥陶的拉坯技术堪称一绝,能做到一次拉坯成型60厘米高,在全国同行业中一般一次拉坯成型40厘米高已实属不易。2004年来自紫砂陶器产地宜兴的制壶高手,亲眼观看了薛家窑村艺人的拉坯技术,惊叹不已。
陶器经过手工拉坯造型后,还需要用器物反复压光,直到陶坯表面密度增加,光滑如镜,再以特制的雕刻工具运用线雕、浅雕、深雕、镂空等技法,手工雕刻出各种寓意的图案。然后给泥陶安装耳、环、鼻、腿等。
泥陶的坯体做成后需要经过晾晒,然后入窑烧制。烧窑才是陶器成功的关键。薛家窑村的窑结构大致相同,只是有大小之分。窑分窑基、窑门、火膛、烟道、窑顶几个组成部分。陶坯经晾晒风干后,即可装窑烧制。泥陶烧制很有讲究,采用的是窑内熏烧渗碳工艺,一般烧窑要40多个小时,中间不能停火,人不能离开。在器物烧成的最后一个阶段,从窑顶徐徐加水,使木炭熄灭,产生浓烟,让烟把陶器熏黑,从而形成黑色陶器。加水也讲究分寸,急了炉内陶器容易爆裂;缓了便会造成陶器变色不均匀,影响外观质量。
薛家窑初期只烧盘、碗、盆、罐、壶、缸以及建筑用的砖瓦,后来又发展烧制带有浮雕、透雕的高级艺术品。薛家窑泥陶目前的产品发展到十几个大类、上百个品种。
3、传承之路
薛家窑村制陶业历史悠久,当地村民长期以来以烧制和运销陶器为业,在陶器生产过程、制陶工艺及制陶工具等方面,基本保留了原始的手工快轮制陶工艺。
以前薛家窑烧制的陶器多为灰陶,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众多的消费者喜欢红陶,村里的大多数窑都改烧红陶,至八十年代中期,村里的13座窑中只有两三座仍烧灰陶,其余皆烧制红陶,以套缸、小盆、花盆等器物为主。而传统的灰陶最常见的器物主要有缸、盆、大罐、小罐、、花盆等, 另外还有燎壶、水壶和罐、喜盆、炭炉、烟管、瓦墩、工艺品等。
1993年,薛家窑村有120多个轮盘,从业人员500多人,年产百万件,产品除畅销当地外,还远销江苏、河北等省,其技艺已流传到内蒙古及东北三省,村里被外地聘请的传艺师傅达几百人。1996年至2000年,由于受各种塑料制品和铝制品的冲击,薛家窑村的制陶业陷入低谷,全村20多座窑只剩下两三家窑冒烟。
2000年以后,勤劳聪明的薛家窑人绕开普通的泥盆、花盆的生产,另劈蹊径向陶制工艺品和高档家用泥陶发展。2000年,该村从事艺术陶制品的开发和研究的庄乾开获上海民间艺术博览会新人新作奖,其作品获临沂市首届民间工艺品展览二等奖。
薛家窑知名泥陶艺人刘西余的儿子刘德军、侄子刘德联不仅传承了祖辈的技艺,而且十分注重产品创新和市场开发。2004年,兄弟几个发明了陶制饮水机,并获得了三项国家专利。由于泥陶制品无化学成分,无污染。泥陶制品中含有活性碳,对水有除碱滤清作用,有吸收异味的功能。陶制饮水机不仅受到国内消费者的青睐,而且出口到国外市场。
近年来,随着政府对薛家窑泥陶产业的重视及消费者对陶器的喜爱,该村的泥陶产业逐渐回暖,目前村里从事泥陶产业的农户达20多户,从业人员100余人。
2007年,薛家窑泥陶被列为重点保护的第一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莒南县也已将其列为重点挖掘保护对象;2016年薛家窑泥陶被列为省级重点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刘德军成为薛家窑泥陶第五代传承人。
4、探究:泥陶传承发展的启示
纵观薛家窑泥陶新中国成立后的发展轨迹,大致经过四个不同的发展时期。也正是在传统产品受到冲击后及时转型发展,才最终让泥陶成为薛家窑村日渐壮大的产业。
第一个时期: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前生产队存在的年代,薛家窑村的泥陶产品主要以百姓家里日常使用的盆盆罐罐为主,由于泥陶制品容易损坏,所以市场需求一直很旺盛,村里的泥陶产业很兴旺。
第二个时期:上世纪八十年代到2000年,由于改革开放以后市场搞活,大量轻便耐用的塑料盆、铝盆等日常用品受到消费者喜爱,泥陶盆罐失去了市场,村里从事泥陶生产的农户很多都关窑停火,只有少数人在坚持。他们发现花盆的市场还不错,这一时期村里主要以生产泥陶花盆为主。
第三个时期:2000年至2010年,陶制花盆受到塑料花盆的冲击,薛家窑村的泥陶又转型向着工艺品的方向发展,以满足人们对传统工艺的欣赏、怀旧、收藏的需求。
第四个时期:2010年以后,以刘德军为代表的泥陶艺人瞄准仿古建筑市场,以生产仿古建筑用的陶砖陶瓦及建筑上的各种造型的装饰品为主,以生产泥陶工艺品及生活用品为辅。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仿古建筑用陶市场需求量大、产品附加值高,有利于将泥陶产业做大做强。如今,刘德军的儿子刘洪杰大学毕业后从父亲手里接过了泥陶产业发展的大旗,2015年他将自家的泥陶生意做到了年产值900万,2016年年产值达到了1000万元,2017年预计能够超过1500万元。
薛家窑泥陶的每一项成就都与泥陶艺人们不断探索,勇于创新是分不开的。“不断创新,吸收提高,推陈出新,开放自信”是薛家窑泥陶永葆青春的法宝。对于一切外来的优秀工艺技术,凭着开放的姿态为我所用,吸收提高;对于一切优秀的传统去伪存真,推陈出新;对于一切高新技术勇于探索,善于实践,嫁接融化。薛家窑的后继者明白,要让传承千年的薛家窑泥陶技术继续发扬光大,发展的出路就在于不断创新。这也是薛家窑泥陶带给我国传统文化产业传承与发展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