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文理学院 - 《绍兴文理学院报》
民俗学大家娄子匡
作者:●裘士雄
在中国现当代民俗学界,大陆的钟敬文和台湾的娄子匡是举世公认的泰斗。其实,娄子匡还是我们绍兴人,这很值得我们自豪和骄傲,也使我们深受鼓舞和激励。
娄子匡(1914-2005),又名适翁,浙江绍兴县安昌镇人。现当代著名的民俗学家、民间文艺学家、俗文学家。据娄子匡自述,他小时候对民间文学并不感兴趣,后来由于民间文学与“儿童时代的玩耍时刻有关系”,因此才发生兴趣,舅父顾仲雍是他的启蒙者和指引者。顾仲雍(1895-1924),名世明,字仲雍,绍兴安昌人。他是鲁迅任山会初级师范学堂监督时的学生,与孙伏园、秋宗章等同班。顾仲雍后来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他有文学天赋,也爱好民间文学,上海北新书局出版过他的短篇小说集《昨夜》。可惜顾仲雍过早地被病魔夺去生命。有一新年,童年子匡去拜年,吃过莲子茶,顾仲雍就叫他唱几曲绍兴童谣,并嘱他代为收集绍兴歌谣。又有一年夏天,顾仲雍从北京回乡度假,曾不顾天气炎热,到娄子匡家,说周作人、林兰诸先生都热衷于研究民间文学,《一颗星》 《乡下女客》都是极好的民间歌谣,并要他去收集越歌。只是直到此时,娄子匡“也不知民间文艺是一件什么东西”。顾仲雍回京后,又来信殷殷嘱托他去收集绍兴歌谣,“不论多少都好”,弄得娄子匡“不好意思了,只有无用当有用地代他去收集”。直到1928年上半年,他“看了些关于童话的评论,读到了民间文学的部分,更读了几本故事和歌谣,才觉得从前我的舅父叫我去收集歌谣,是有意义的”。娄子匡的这席话有谦卑的意味,也道出了舅父顾仲雍指引他走上了民间文艺、民俗学研究的道路,并成为卓越的民俗学大家的事实。就在娄子匡在绍兴中学读书期间,他就用心搜集故乡歌谣、故事,编成《绍兴歌谣》 (100曲) 《绍兴故事》 《宁波歌谣》,经民俗学会编审,于1928年8月由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印行。从此,娄子匡又在北京大学《歌谣周刊》、中山大学《民俗周刊》、上海文学研究会《文学周刊》等有全国影响的刊物上发表民间文学作品,并“一发而不可收”。1931年7月,娄子匡编述的《越歌百曲》作为民间文学丛书之一,由上海儿童书局出版。他的老师赵景深、同乡文友孙席珍都写了序,除了赞扬“娄君是一位热心于民俗学的研究的人”,娄氏“对于采访和调查所下的功夫,所费的力量,精细审慎,有条不紊”,表示“感动”之外,还提出中肯的建议:“搜集的方法,最好是亲自去下功夫,不要假手于他人的不很可靠的现成书本;搜集所得的材料,最好能划出一个大致的范围,以定取舍;编辑时最好把它分类列举,以清眉目,而增兴趣;注解以越详越好,方言俗字以及地方上的特殊人情风俗,最好都不厌求详地加以注释,使读者易于了解融会。”后来的事实表明,娄子匡的“苦心孤诣,精益求精,忠实谦怀的治学问的态度”数十年如一日,从而赢得了民间文艺和民俗学界乃至整个学术界的“敬爱不置”。1932年夏,娄子匡与顾颉刚、周作人、江绍原、钟敬文等同仁在杭州创建了中国民俗学会,主编或编辑出版《民俗周刊》 《民间月刊》 《孟姜女月刊》 《民俗学集镌》等民俗学、民间文艺刊物。此后,他又走南闯北,四处奔波,设法在福建、广东、四川等地建立中国民俗学会的10余个分会。抗日战争爆发后,娄子匡在坚持抗日救亡斗争的同时,在中国民俗学会重庆分会苦心经营编辑发行《风物志》(周刊或集刊),还在民间文艺和民俗学园地里辛勤耕耘,成果迭出。1949年,娄子匡奔赴台湾。他先后应邀参加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大学、德国慕尼黑大学和英国剑桥大学举行的第二十二届、二十三届、二十四届国际东方学学术会议,分别宣读了《中国民俗学研究动向》《中国岁时·序》和《中国人精神生活享受》等论文,并荣任该会咨询委员。在台五十余年,娄子匡长期担任台湾“中国民俗学会”理事长、中国文化学院教授。同时,他在台湾创建了东方文化供应社,为东西方学者提供中国民俗学和民间文艺的丰富研究资料,为东西方学术的文化学术交流搭建了很好的平台。他还主持台湾中国文化学院民俗研究所的日常工作,直到2005年以92高龄辞世。
娄子匡一生致力于中国民俗学和民间文艺事业,其所作出的贡献巨大。首先,他从参与组织中国民俗学会、编辑《民俗周刊》开始,到台湾创建东方文化供应社、出任《台湾风物》编委,期间编辑10来种民俗学、民间文艺刊物,在海内外有很大影响。1933年2月,德国柏林民族博物院教授艾伯华 (W·E-berthard)曾写信给时任《民间月刊》主编的娄子匡,说:“在我们这里,流行着一种见解:以为在中国是没有神话和传说的。现在,从你们的杂志里,和中山大学民俗学会及杭州民俗学会的出版物中,我们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可是,这边的许多研究中国的学者的作品,你们如果见到,一定要发笑,因为在那里面所提出的许多问题,老早被你们这些饱学之士所解答、所证实了。”可见,娄子匡的工作及其成绩也得到了国际同行的认可和好评。
其次,娄子匡在搜集、编纂民间文艺、民俗学资料书籍方面成绩卓著,其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影响之大,很少有与他相提并论的同行。他早期生活的年代是战乱频仍,经济拮据,动荡不安的岁月,而他又担任党务行政方面的工作,势必占去自己大量精力和时间,使得他从事民俗学和民间文艺的搜集、整理、研究和出版工作的环境和条件并不好,但是,他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和意志,克服了种种困难。在民国时期就有《绍兴歌谣》 《绍兴故事》 《宁波歌谣》 《越歌百曲》 《神话与传说》等民间文艺作品相继问世。赴台后,娄子匡用较大的精力和时间收集、编纂、影印或出版以往各种民俗学、民间文艺图书资料,创办东方文化供应社,影印或出版民俗丛书、期刊逾千种,如编校了《中山大学民俗丛书》31种,编纂了《国立北京大学中国民俗学会丛书》180种等。《东方文丛》则影印了中国旧期刊50种,《亚洲民俗、社会生活专刊》也出版了上百辑。娄子匡关于这些民俗、民间文艺资料的汇编、出版(影印)工作,不仅使当年发行不多、存世稀少的图书资料得以保存、扩大,而且,由于他做了系统、全面的整理出版工作,因而使海内外广大读者、研究者获得裨益甚大。上世纪60年代,他还与人合作编著了《五十年来的中国俗文学》一书,全面系统地介绍、又客观公允地评价了半个世纪来中国俗文学运动的产生、发展和展望。这是他对中国俗文学50年的总结,对广大民俗学、民间文艺工作者来说,不失是一部很有价值的参考书,对今后的俗文学运动的发展也有借鉴、启迪的作用。
第三,即使在民俗学、民间文艺理论研究方面,娄子匡也是起步早、产品多。早在1931年,他出版了专著《呆子的笑话》。长期以来,我国各种民俗、民间文艺刊物、(报纸)专栏常有娄子匡的作品发表,且涉及的面也较广泛。任举几例,如《谈喇嘛之谣》 《巧女·呆娘故事探讨》 《中国民俗学运动的昨夜和今晨》 《么西族洪水传说》 《迎紫姑》等,并于1949年结集为《龙津集》出版。值得一书的是,娄子匡赴台后的几十年时间里,从民俗学视角维系祖国统一。他在晚年仍致力于考证、研究台湾民俗和大陆民俗的血缘关系。1972年台湾东方书局出版了娄子匡著的《台湾民俗源流》即是代表作,他精辟地分析了民俗的形式、演变特点、台湾民俗形式的产生、发展及其与大陆民俗的血缘关系,强调台湾居俗来自中原地区,从民俗学角度论证了海峡两岸血浓于水的关系,表达了对祖国统一的企盼。对于故乡绍兴,身居宝岛的娄子匡眷恋不已,晚年多次写信给亲友或有关人士,寄来民俗图书资料,提供台湾学术信息。
可以说,娄子匡将他的一生献给了祖国的民俗学、民间文艺事业,在中国俗文学史上竖起一座令后人仰望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