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摩索拉斯陵遗址 摩索拉斯陵遗址

博德鲁姆城堡 博德鲁姆城堡
“历史之父”希罗多德的家乡——土耳其的博德鲁姆堪称世外桃源。阳光明媚的爱琴海上,三五小岛静静浮现,帆船悠然徘徊于布满骑士徽章的中世纪城堡。这座十字军东征留下的堡垒坚实而陡峭,城墙直插海面,从半空俯瞰,与之交接的海水剔透如绿玻璃,水底礁石历历可数。海边丘陵起伏,漆成纯白的度假别墅高低错落,一种紫红色小花,丛丛簇簇、枝枝蔓蔓,自每家墙头倾泻而下,涌进你的视野。还有缀着金黄果实的棕榈树、结了浅绿果实的橄榄树和无花果树,以及众多叫不出名字的鲜艳别致的花卉,为游人们让开一条五彩斑斓的石子路。
海滨午餐后,导游冷不丁提起一个话头,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摩索拉斯陵墓遗址就在博德鲁姆城里哦。“怎么走?”我好奇地问。导游伸手一指:“不远,从吃饭的地方出发,沿海边走,第一个路口左转。”
老实说,我事先对摩索拉斯陵只是一知半解。站在那个左转路口,面前是一条曲折而深邃的窄巷,巷口挂着一块A2大小的牌子,“Mausolus(摩索拉斯)”字样颜色暗淡,令人不敢相信这座世界奇迹竟会如此低调。更何况,午后的小巷安静异常,一个人影也没有,作为享誉世界的旅游景点,居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没有华丽的海报,没有络绎不绝的游客……它仿佛沉沉地睡着了,呼吸均匀,大梦酣恬。
穿过小巷,摩索拉斯陵近在咫尺。陵寝的主人,是公元前4世纪中叶、波斯帝国属地卡里亚的总督摩索拉斯。2300多年前,20米高的墩座、12米高的爱奥尼亚柱廊、7米高的金字塔形屋盖,加上6米高的双轮战车墓顶雕塑,叠构起这座纪念碑式的陵寝,巍巍矗立于爱琴海滨,华光四射如灯塔。古代文人形容它“兼具方尖碑的高度和金字塔的稳固”,即使今天,它已瓦解为遗址废墟,我们站在那30米乘40米的巨大基坑里,触摸一截截碾盘似的、直径有半人高的大理石残柱,还能感受到某种呼之欲出的力量。
站在摩索拉斯陵墓遗址上遥想马其顿与波斯争衡的时代,就像是站在恐龙骨架前遥想侏罗纪。这就是遗迹的魅力,尽管陵寝内绝大多数精美雕塑已在19世纪被搬运到大英博物馆,但那个永恒的地理坐标上空,总回荡着一种激发灵感的特殊气氛。更令人称奇的是,正当我们流连于这些拥有2300多年历史的断壁残垣之间,院墙外的清真寺宣礼塔忽然传出了《古兰经》的吟唱,那是穆斯林在进行“晌礼”。摩索拉斯死后1500年,塞尔柱突厥人在安纳托利亚建立起罗姆苏丹国,将逊尼派伊斯兰教带到爱琴海沿岸。如今,摩索拉斯陵的坐标上,叠印着波斯的足迹、马其顿的足迹、拜占庭的足迹、罗姆苏丹的足迹、奥斯曼土耳其的足迹……还有我们的足迹,这份沉重的荷载充分证明了它“过去是、现在依然是一大奇迹”。
不平凡的奇迹背后,往往有不平凡的故事。卡里亚总督摩索拉斯大概是英年早逝,他的妹妹兼妻子阿尔忒弥西娅无法接受与丈夫阴阳两隔的事实,于是选派当时最具才华的建筑师和雕塑家,用白色大理石为他修建陵墓,在墓顶特别设计了一辆战车,摩索拉斯与阿尔忒弥西娅的雕像并肩站在上面,使这座建筑看上去就像是他们爱情的纪念碑。除此之外,为了和丈夫完全融为一体,阿尔忒弥西娅还将摩索拉斯的骨灰溶入葡萄酒一饮而尽。但这些仍不足以化解她的悲痛,三年后,阿尔忒弥西娅也追随摩索拉斯撒手人寰,与丈夫同眠于他们的爱情纪念碑之下。如果说,爱琴海中的“爱琴”只是一位古代国王名字的音译,原本与爱情无关,那么,这个浪漫而凄美的故事、这座矗立在爱琴海滨的纪念碑,则刚好填补了那个“爱”的意象。
傍晚时分,将摩索拉斯墓石烤得发烫的阳光逐渐褪去,我散步海边,饱览落日熔金的辉煌。云霞满天,油画般浓烈、奔放,海面上密集的光点跳跃着避开岛屿和帆船的剪影,直到天空的颜色从橙黄过渡到紫红。就这样,我静静等待时间流逝,等待夕阳沉入海平面以下——海的另一端,白色的月亮已经悄然升起。
时间,当你亲历它,总觉得等待无比漫长,可当你回味它,一帧帧历史画面却又如同快速放映的延时摄影,化作一个个伸手即触的短暂瞬间。曾几何时,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摩索拉斯陵就在爱琴海的日落里流光溢彩、万众仰望,而那天的日落,正像我们亲眼看到的一样。 (作者为北京大学校报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