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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财经大学 - 《山东财经大学报》

文人与月光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吴文浩

2017-12-07     浏览(73)     (0)



  古代文人总是透露着一种于忧愤中自励、于风雨中苦行、于安稳中淡泊的志士之气。他们义正言辞,慷慨大义。可是经历岁月的磨砺,最终打动我们的,却是他们骨肉里流淌的柔情。在那些更有温度的诗文里,文人们有着鲜活的灵魂,这也赋予了他们温暖的人情和绵延的力量。
  初有此感时我尚年幼,无意间遇见一句诗文:“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看到这句话时,我被它惊艳到了,呆愣着不知所措。在妻死后的无尽时光里,他每日便望着这株小树,犹如她还在左右。思念难以克制时,他便倚树静坐,唤着她的名字。日子一天天流去,他已忘了她走了多久,只将情思寄予在这株妻亲手植的枇杷树上。每一片叶,都在阳光下飘散着思念的气息,一树相思。树一天天长大,可他,却一日日老去而不自知。某年,当他再一次来到树前,却猛地发觉,它已这般茂盛了。太久了,满心的感叹与怀念,却只化一句“今已亭亭如盖矣”。岁月的流淌与无尽的相思越过百年,来到我的心头。
  后闲来读书,偶读到苏轼的《江城子》,感人肺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对王弗的无限思念,与那十年如一日、萦绕心头难散的忧怀已跃然纸上。“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他似乎有些糊涂了,梦与现实竟如此难辨,可梦中之景却道尽心事。可叹的是最后一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料想那明月照耀下长着小松树的山岗,就是他因思念妻子而肠断的地方。此处明月,一片荒凉。
  无独有偶,后来读到晏几道的《临江仙》,不似前者之忧愁与孤苦,只道:“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词人与恋人别后故地重游,引起对恋人的无限怀念。而今明月依旧,人事全非。在明丽的笔调下,却是另一番相思。若不然,那多年前的初遇,又怎会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如在昨日?
  近日,偶见一佳句“两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这是王国维的词,写于妻去之后。此词较前几者略有不同,自成一道风景。他的独特在于,词中只有景,不见人。但若细细体味景中之情,又比前几者更为清透、凉寒、枯寂。凉月纷纷,流入庭院,散入窗棂,沁入心头。丁香之愁,君可知否?
  文人的情思啊,总是这般伤而美。他们固然比一般人更善于驾驭文字,但经久不衰的,却是他们内心的柔情。不论是白月光,亦或是朱砂痣,都是他们心头永远的难忘。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古今文人那经久不断的柔而蕴藉的气质,永不会消殆,它会跨越千年的岁月,挽一弯新月,再次来到我们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