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大学 - 《安徽大学报》
陌上草长人缓归
徐文娟
谈到清明,大多数人都会想到那脍炙人口的诗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那诗句朗朗上口,三岁小儿也可张口便来。然而对从小在江淮之间生长的我而言,我虽熟知这句诗,却从未见过其它地方的清明,我想南方的清明应是忙碌的,就像季宇在《新安家族》中呈现的那幅繁忙的采茶、收茶景象图一般。或是应有着《徽道》中描绘的那郑重其事的祭祖场景。而北方的清明应是有几分寒意的,一家三口穿着稍厚的外套走在去往墓园或郊外的路上,手中拿着鲜花,阳光洒在脸上,充满着朝气与活力。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无厘头的谈说罢了!在我的印象中家乡的清明节不同于任何其它地方,它只属于我及我的家乡。
这几年的清明似乎都与雨脱不了关系,雨不大但会使土路变得湿润,这时最常见的场景便是在细雨与青草间悠然走出几个拿着锹、打着伞的人在谈笑中走向远方。也许你会说清明祭祖应是严肃沉重的,怎么可以如此随意。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想欢快的面孔会使逝去的人变得更加安心。清明的雨细如牛毛,然而在我们眼中那么具有诗意的毛毛细雨却总是被北方人瞧不起,他们总是说雨太小,下得令人不甚满意,没有北方雨的洒脱与轻快,打伞就是浪费力气。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们这里的雨虽小却凉,刺骨的凉,小看它的人迟早会遭殃。这细雨就像清明的雨般,柔软却就有韧性。我以为这时的柳是最为漂亮的,嫩绿的颜色,柔软的枝条,别样的风情,然而这风情的家伙也是有倔性的。清明插柳的习惯众所周知,我插过柳,摘柳自然也不在话下,然而柳不是好摘的,你摘时便会发现青翠的柳枝会死死地抓住它的枝干,直至你将它灰青色的外皮从树干上剥离。
俗话说“早清明,晚大冬。”清明时,我早早就起床与我母亲一起准备祭祀的食物———鱼、豆腐、肉、青菜。清明的一切都是有规矩的,端菜时不能碰触到凳子,鱼头要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门要打开,方便祖先的灵魂进门享用供奉等等,这些规矩都是我在不断地犯错中我妈妈总结给我的。当然祭祀完后,所有的菜都需要回炉加温重煮,碗筷也要重新洗涮。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才会吃早饭。
吃完早餐,我们一家人就会踏上上坟的征程。我家的祖坟比较分散,每次上坟都要绕庄子走一圈,大概要花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的样子。其实我挺喜欢清明的,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小,清明时只要磕头就好。每次上坟我都会在坟堆旁观察各种野草,运气好时还会遇见几只小昆虫,那时逗虫便成了我的乐趣。实在无聊透顶我就会问我爸妈这些坟墓里埋的都是谁,我妈就会指着其中一个说“这是你外姑婆的妈妈。”然后我姐就会立马搭腔说道“哦,就是那个……。”然后我就成了局外人,因为我连我外姑婆是谁我都不知道。
清明时我最喜欢干的事便是在麦田里跑步,踩在茂盛浓绿的麦秧上有一种在云朵上打滚的感觉。清明时节的麦秧是踩不死的小强,它强大的生命力足以支撑我的重量。上坟时还会路过一个水坝,就在我家庄子的前面,这是整个村庄的最高点。从这里可以俯视一切,有一种上帝的俯视感,仿佛所有的秘密都在向你俯首称臣。当然你的位置也会被暴露,但我喜欢这种无声的交流,有时无声胜有声。这个水坝也是我的秘密基地,我的童年秘密被搁置在了它的各个角落,也许我的父母、我父母的父母也都有秘密在这个水坝上。家乡的水坝是村中人一辈子的香格里拉。
清明时,我们既享受着团圆的欢乐,在清晨的田野上陪伴家人,也感受着分离的悲伤,在夕阳落下时挥手拜别,攀上离别的火车,等待下一个团圆的清明。
雨纷纷地下,陌上草长人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