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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作者的老爷爷获得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图为作者的老爷爷获得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颁赠的慰问纪念章 国委员会颁赠的慰问纪念章 （ （左 左） ） 和抗美援朝纪念章 和抗美援朝纪念章 （ （右 右） ）


我有一个老爷爷，或者说我曾经有过一个老爷爷。
可是打三岁之后的二十余载中，老爷爷就只是在奶奶的故事中了，直到不久前淘气的弟弟无意间翻出了老爷爷留下的勋章，我才突然有了为这个与我交集无多却真实而深刻地牵连着我的人写点什么的冲动。
老爷爷是我们当地的称呼，按照现在的说法，老爷爷应该同太爷爷是一样的。也就是我爸爸的爷爷，我爷爷的爸爸。
打小我就听奶奶讲我们家祖辈的事儿，奶奶的讲述中，很多都与老爷爷有关。
老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修建过兵工厂，因为患了肺结核而去世，去世之前照看过我……一直以来，奶奶的讲述都是零零碎碎，因此我也常常听得半梦半醒，甚至索性听睡了过去。于是乎我总不得了解到老爷爷生平的全部。然而这个人以及这段故事不知从何时起就这样模糊却又清晰地存在于我脑海中，我说不清又忘不掉，我拾不起可始终放不下。 直到今年春节，初六的那个晚上，和往常一样，我和奶奶闲聊，奶奶又一次说到了老爷爷，而这一次我真正地走近了他。
老爷爷并非是我爷爷的亲生父亲，而是我爷爷亲生父亲的兄弟，在同门的大家族中排行老九，爷爷原称他九爹。因为当年家中贫困，孩子们挨个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家里却只能顾及老大，于是九老爷爷并未娶妻。家中长辈为其打算，便把我爷爷过继给了他，给他做儿子，这种做法在我们当地俗称“顶门子”。自此我家中便免去了之前称呼中的九字，九老爷爷成为了我的老爷爷。
奶奶说，那时家里是真穷，老爷爷从来就没吃饱过肚子，因故个子也没长高。后来误了终身大事，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若能在家稳稳当当过活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命运弄人，老爷爷十七岁那年，被国民党抓了去当兵。而这事儿说到底仍是因为穷，当时本是一个同姓的本家被抓了去，人家出钱把人赎了回来，拿我的老爷爷去充了数。
老爷爷跟随部队打到了山东，战争相当残酷，死去的士兵铺地一层又一层，老爷爷是在死人堆里活下来的。后来这支军队起义加入到共产党的队伍，老爷爷便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解放后，老爷爷依旧留在了部队，家里时常会收到他寄来的钱，补贴开支。那次他给爷爷寄了双崭新的胶鞋，把爷爷给得意的，不知惹得村子里多少人打心眼里羡慕。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战火直烧到我国边境。老爷爷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加入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老爷爷跟着部队修过兵工厂，至于兵工厂修在哪儿，奶奶说连老爷爷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事关国家重大机密，很多信息对士兵们都保密。
再后来，老爷爷也上了年纪，积劳成疾，不得不向部队告老还乡。可惜从部队回来之后，他的身体却再没好起来过。1992年我出生，父母和爷爷奶奶白天都在地里干活，家里留老爷爷负责照看我。可说是照看我，实际上只是拿根绳，这头儿绑在我腰上，另一头儿压在老爷爷的枕头底下，防止我从炕上滚下来。而其他诸如换尿布喂饭喂水的事儿，就一概管不上了。
奶奶说，老爷爷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时他的身子骨已经非常虚弱，想抱你这小娃娃也抱不动了。
在我三岁那年，老爷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老爷爷虽是因患肺结核走的，可如今想想，终究也与他从小饿到大、身体底子太薄有关，病时怎么用药都见不了疗效。老爷爷走时，我还乳臭未干。奶奶说，老爷爷的灵柩前摆满了吃的，我没一会儿就脱离大人的视线，跑到了老爷爷的灵柩前，自顾自抓了就吃起来。 奶奶还说，我吃足了，还知道把剩下的食物重新摆摆，边摆还边嘀咕说：“老爷爷，剩下的都给你吃。”奶奶说这些事时看着我笑，而我却仿佛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脑子里还有灵堂的影子，可对自己干的坏事儿，却丝毫没有印象了。现在想想倒也奇怪，我怎会如此胆大地独自出入灵堂，听奶奶说还是不分昼夜去了好多次。想来那时年纪太小，尚不懂忌讳二字，故而不怕。可心里分明还有另一种答案，或许那时我就知道，老爷爷并没有离开我。就像往日里他压着绳，倒在床上看我拱拱爬爬一样，他那刻也是这般在我身边，看我偷吃，听我嘀咕，然后笑笑。虽然他不再言语，可我依旧要同他亲近，同他相伴。
从奶奶的讲述中我无从了解更多，可仅有的这些便足以让我窥探到老爷爷一生中实际经历的精彩与艰辛。虽然其间的点点滴滴是我无法想象、也永远无法体会到的。可那个夜晚，我的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不高可是坚挺的身影，心中默念八个字：吃苦耐劳，继续前行。
（作者为北京大学城市规划与设计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