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 - 《山东大学报》
清代“朴学”与当今学术不良现象
作者:李兵
清代学者尊崇汉学,汉学所采取的主要研究方法是考据学。所谓考据,就是寻找可靠的材料来分析问题与解决问题,当时的学者将这种学风命名为“朴学”。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将考据的基本要求做了详细的归纳,总结概括了清代朴学影响下清儒的治学方法和治学态度,前人对这一研究方法或褒或贬,而今不论其优劣,暂且将之与当今学术界的不良现象联系起来,对比之下其价值自明。
目前学术界存在的诸多不良现象。
抄袭、剽窃现象。近年来,高校学术不端现象屡屡发生,上至专家、教授,下至在校学生,抄袭、剽窃行为屡见不鲜。2009年5月25日《中国青年报》报道称东北财经大学2007年的某篇硕士学位论文严重抄袭,与南京财经大学2006年的一篇硕士学位论文惊人的相似;2010年9月9日,国际权威学术期刊《自然》发表文章《中国某期刊检测出31%的投稿中有抄袭现象》,作者为浙江大学学报(英文版)执行总编;2014年5月,重庆师范大学政治学院教授张世友从教21年抄袭10篇论文被学校解聘。此类抄袭现象经曝光的还有很多,在此不一一列举。面对这一问题,2016年4月12日,教育部发布《高等学校预防与处理学术不端行为办法》(征求意见稿),旨在有效预防和严肃查处高校发生的学术不端行为,维护学术诚信,促进教学科研和学术研究的健康发展。
而在清代朴学的影响下,清代学者治学严谨,纵然是自己的创获,一旦发现前人言之在先,往往将己说径行删弃,避免剽窃之嫌;若称引先贤之说,必举其名,以示不掠人之美。梁启超将其概括为“凡采用旧说,必明引之,剿说认为大不德”。此处的“大不德”正彰显出了清人对抄袭、剽窃这种学术行为的鄙夷和不屑。
学术“近亲繁殖”现象。学术“近亲繁殖”大家并不陌生,这往往导致某一所或多所高校某个领域全是学术“近亲”,排斥“外族”,任人为“亲”,这种非良性竞争现象的出现,让高校丧失新鲜血液,缺乏创新能力。2014年5月,《湖南大学选拔优秀博士留校任教实施办法》出台,明确本校博士毕业生不能直接留校,以避免学术“近亲繁殖”、保持大学的独立精神、营造优良的学术生态。可以说这是对学术“近亲繁殖”的有力回应。但是我们也应该清楚地认识到,单靠某一所高校出台类似政策来杜绝学术“近亲繁殖”,效果甚微,难以从根本上改变这一现状。
反观清代学者,其治学立说虽重证据,但亦注重学术交流和思想的碰撞,即使是弟子和本师之间,“所见不合,则相辩诘”,而且能做到“受之者从不以为忤”,这与当今唯“师”是从的学术“近亲繁殖”现象相去甚远。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并不是质疑中华民族尊师重道的优良文化传统,而是说要在尊师重道的基础上,敢于发表与师长学术传统相悖的学术观点。反之,师长也应当给予学生充分的尊重。
“快餐式”学术现象。随着市场经济的飞速发展,各行各业都涌现出一种“快餐”现象。在学术界,催生了如今“唯成果论高低”的学术环境。对教师来说,学术成果与酬劳薪资、职称评定、学界影响力等直接挂钩;对学生来说,学术成果与奖学金、继续深造、顺利毕业以及就业等密切相关。从而导致做学术、搞科研一心求“快”,“慢工出细活”的治学方式反而被摈弃,其后果则是每年制造出大量的“学术垃圾”,质量低下、重复劳动的例子比比皆是。
清代朴学的显著特点是“重证据”,而且讲求“孤证不立”。如提出某一学术观点,必定穷尽全力搜罗证据,正反双面论证,都必须有充分的证据才能立说,因而清代学者多喜做“窄而深”的研究。如清代语言文字学家桂馥研究《说文解字》凡五十年,博采群书,最后写成《说文解字义证》五十卷,在语言文字学领域作出了巨大贡献。梁启超评价前人这一治学态度时说:“治一业终身以之,铢积寸累,先难后获,无形中受一种人格的观感,使吾辈奋兴向学。”与“快餐式”学术制造的大量“学术垃圾”相比,如能用心去专研某一领域、某一学问,必定会有一番收获。
学术“流氓”现象。笔者所理解的学术“流氓”大体上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凭借权谋和私人关系抢占学术资源的行为,可算是学术“流氓”行为。2010年9月3日,时任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的施一公与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饶毅联名在《科学》上撰文,质疑国内科研基金的分配,称“在中国,为了获得重大项目,一个公开的秘密是:做好的研究不如与官员和他们赏识的专家拉关系重要”。另一类是由学术争论发展为“人身攻击”,亦可称之为学术“流氓”现象。就学术而言,在某一学术问题上有不同的声音是件好事,在交流讨论中才能有所进步。但是,一些学术争论却演变成了“人身攻击”,其中不乏一些颇有影响力的专家、学者,通过博客、微信等网络媒体“发声”,一些字眼不堪入目。
古人没有所谓的“科研项目”,因此也不存在抢占学术资源的学术“流氓”行为。但学术争论自古有之,从先秦诸子的论辩到汉代今古文经学的论争,以至于清代宋学与汉学的抗衡,可以说学术争论伴随着学术的存在而存在。但在清代学者看来,学术论辩只能是针对学术问题本身,不应该发展为“人身攻击”,而且论辩“词旨务笃实温厚”,如果互相不能说服对方,也应当尊重别人的意见。而那些“盛气凌轹”、“支离牵涉”、“影射讥笑”的人,为当时学界所不齿。
由此可见,清人笃实深厚的治学方法、严谨谦逊的治学态度值得当今学界思考和借鉴。梁启超曾这样概括清代朴学的价值和意义:“用此种研究法以治学,能使吾辈心细,读书得间;能使吾辈忠实,不欺饰;能使吾辈独立,不雷同;能使得吾辈虚受,不敢执一自是。”当然,当今学术环境总体来说还是十分规范的,以上列举的学术不良现象或许过于极端,我们不能以偏概全。但是,我们决不能忽视这些不良现象的存在,不能给这些害群之马以生长的机会。总之,紧随时代潮流诚然没错,但在我们飞速向前奔跑时,勿忘回过头来看看,或许如今我们遇到的难题前人早已为我们指明了方向!(作者单位为儒学高等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