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学 - 《河南大学报》
墨鱼小姐的花儿落了
陈墨玉在来大学的头个星期几乎把眼睛给哭瞎了。她不好意思地把这叫做一个文科生的感性。
是开学的日子,全家都提着行囊来送她。让人有些许脸红的“担心你”、“舍不得”也从嘴边悄悄变成了“旅游是目的,送你是顺便”。大包小包沉甸甸地压在长辈们的肩上,渐渐地,大步流星也气喘吁吁的变成了急促的碎步。陈墨玉因自己不能分担更多而感到些许的自责。“这简直是在搬家!”她嗔怪道。她已经清楚地预感到这不是一次充满欢笑的旅行。
离别的那天尽管没有一丝风,但她的心海却无端起巨浪,猛烈地拍打着堤岸,激起千层浪又渐渐隐匿在苦涩的海水中。但她什么也听不见。她瞥见爷爷故意被远远落在人后偷偷拭泪,妈妈和奶奶则是带着哭腔万般叮咛,到最后,竟也是泣不成声。而爸爸一语不发,只是用力地吸着每一口烟。当她极力抑制眼泪的时候,便再无心思去使用耳朵,所以记忆中只留下了他们悲伤的脸。
陈墨玉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简单的应付道:“好了好了,我走了。”是略显决绝的语气,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第一个夜晚,陈墨玉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次,什么“没有梦想,何必远方”全都滚得远远的,今天留下的泪水全是填报志愿时脑子进的水,当初雄心壮志去外省独自闯荡的豪迈想法,现在就像一记耳光,把她打懵了。没想到后悔来得如此之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这些一拥而上的懊悔使她辗转反侧,忽然间,隔壁床传来轻微的抖动和不易察觉的吸鼻子声响,瞬间点燃了她思念的导火索,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流进耳窝,润湿了奶奶亲手缝制的枕头。
陈墨玉渐渐地不那么忧伤了,与室友日渐融洽的关系,给予了她在异乡少有的欢笑与温暖。“陈墨玉!墨玉!咦!墨鱼!”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动听悦耳。“哎哟,你妈妈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儿啊!”陈墨玉戏谑道:“我妈怀我时就爱吃墨鱼你管得着吗?”她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台历,倒记牌上的日子在一天天的减少,十一回家的日子就要来临!她嘴角不禁上扬,露出可爱的小虎牙。那一天,爸爸不远千里坐火车来接她回家,那种感觉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的脚底仿佛踩着风,沉甸甸的箱子轻松地被抬下六楼,又跟随着她上了火车,箱底的轮子与地面摩擦着协奏出一首悠扬而轻盈的小曲。当深夜她趴在窗口,看着江面城市灯火辉煌的倒影,看着街道两旁万家灯火的温馨,看着曾经熟悉的景象如梦似幻的电影般一帧帧放映在眼前,她简直想对着这江这城放声呐喊!夜车的疲惫被统统抛诸脑后,她此刻只想抓紧脚踏在这片热土上的每分每秒,陈墨玉在七天里仿佛吃完了这辈子该吃的家乡特产,并且整天慵懒得像只树袋熊一般黏在爸妈身边。可是即便如此,还是躲不过要走的那一天。
月台真是个充斥着忧伤气息的地方,随处可嗅浓郁的离愁别绪。这次是一个人的回程,隔着透明的玻璃,陈墨玉看到爸爸一边追着车一边摇晃着粗糙的大手,还有那难以分辨的叮咛的口型,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独自坐着十二小时的火车,接受过陌生人审视般的目光,经历过因担心财务而难眠的夜晚,体验过独自一人肩背手提行李的辛劳。在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地坐在异乡的公交车上时,陈墨玉泪流满面。校园依旧宁静美好,落了一地的桐花给肃杀的初秋增添一丝物非人也非的逝去的哀伤。墨鱼小姐知道,她终于要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了。她明白了,有些路终究要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