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大学 - 《湘潭大学报》
编者手札
作者:■ 2014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晓星沉
做编辑一年,阅文近百。与寻常的阅读不同,这期间,我所读的文字都是出自同龄人之手,这些文字鲜活生动,是作者在键盘上一一敲下的,打开邮箱时,似乎能嗅到字里行间蒸腾着的新鲜热气。这样的体验使我愉悦又惶恐:这些文字,没有经过任何专家的点评,甚至没有经过其他读者的褒贬,就这样呈现在我眼前,将它是否能成为铅字的命运交付给我。
于是,初任学生编辑时,我对这样一份工作满怀崇高的使命感,收到的每一篇稿子都会逐字逐句地阅读,挑出其中的错误。师父总是教导,不能带着主观色彩处理稿件,然而,再理智的编辑也无法全然摆脱个人情感。我偏爱清新俊逸的文风,因而读到这样的诗歌、散文,便觉齿颊留香,而看到严谨规范的说理性文章时便觉索然无味。为此常挨师父的批评。
师父是个较真的人,任学生编辑三年,看得多了,眼睛自然也刁钻起来,对待稿子更是以严苛著称,重写两三遍,修改数十次都是家常便饭,作者们都嫌弃他吹毛求疵。直到这学期,几位新编辑需要独当一面时,我才开始理解他的苦心。
有两类文章是我们组稿时最为难,可也是大家普遍爱写的类型。一是一本正经,说教式的语言:我们应当怎样,不应怎样,怎样是对的,怎样是绝对不可取的,人生不过是什么和什么,爱情无非是如此这般……看似庄严,实则是拾人牙慧,在真正的大家眼中,这些都是小儿戏言,不值一提。我高中时的语文老师是位愤世嫉俗的中年人。一次讲习作时,他谈及当今学生的笔法,越说越愤怒,最后拍着桌子道:“你们才几岁?在文中如此这般地讲道理,是要告诉我们这些活了半辈子的人该怎么处世吗?”片刻的沉默后,满堂哄笑。从此不敢轻易在文中说理。
另一类是我从前热衷如今却深恶痛绝的。初中时爱读安妮宝贝、凌霜降,模仿她们的文风,写一些辞藻华美但缺乏深度的文字,一度被同学们称赞“有文采”。只有一个男生,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些千篇一律的文章有什么了不起,文采好的人多得是,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他那不屑的目光与轻蔑的口吻,我至今铭记于心。震撼归震撼,我依旧沉溺于“成长的伤痛”与“无名的怅惘”。值得庆幸的是,我从未接触过言情小说,因此没有在这条歧途上走得太远。
我接触过的许多作者,他们不乏一颗细腻敏感的心和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这些作者中,很大一部分人对一些华美的传记性散文着迷,这些散文大多取材于稗官野史,加上作者的主观情感,底蕴稍浅的读者很容易为之陶醉。这种阅读看起来似乎是一举两得,一来可以丰富历史知识与文学常识,二来也能学得遣词造句的技巧。于是,他们模仿这种写法,写落花、写流水、写相思、写闲愁,他们附庸风雅,听琴、赏画、焚香、煮茶,这样典雅的生活方式或许能熏陶出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优雅女子,却无法培养出一位才思敏捷的女作家。这些文字多情却单薄,毫无深度和思想性可言。林黛玉爱伤春悲秋,却也读过“四书”,何况当今的作者,鲜有黛玉的诗才和经历,盲目模仿,无异于东施效颦。
还有一类作者,满腔热血,悲天悯人,却因笔力不济,总是无法将所思所想诉诸笔端,或者就是思考过于浅显,文字苍白无力。这多是因为阅历尚浅,许多人长到成年还未踏出过家乡的土地,如何能描绘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长久地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人会在不经意间养成以自我为中心的习惯,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人,怎么能奢谈人文关怀?观其言而知其行,文章太小家子气的人,同他交往难免吃力。
还记得校报招新时,副刊组考察的最重要的一项便是文学素养,腹有诗书气自华,有底子和没底子的人站在一起,高下立现。我深深地感激校报,一年的编辑工作,让我越发意识到阅读的重要性。
许多个风雪欲来的夜晚,我与好友们围坐在编辑部的长桌旁,从四书五经谈到《三言》、《聊斋》。漫漫历史长河,我们涵泳其中,采撷散落的珍宝。文学是活的,故而这些珍宝是沉在水底的晶莹珠贝,是初露水上的青色菖蒲。只愿有朝一日,这些光辉与清香能在我们的努力下,化作一朵朵荷花,挺立在清圆的水面上,清风拂过,送来十里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