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湘潭大学 - 《湘潭大学报》

剪一段烛影摇红

作者:■ 兴湘学院2014级汉语言文学专业 曾振富    
2015-12-15     浏览(68)     (0)

  儿时的记忆里,冬至过后,电线杆因经不起狂风与冰渍的积压,每每都会停电。除夕夜里,当烛光亮起时,忽明忽暗的光线,像是在风中摇曳的枫,一吹,便摇摇欲坠。
  关于父母,也不过是会在除夕准时出现,过后便销声匿迹的一群人。那时候,以为父母在外过得洒脱,独留下自己一人,和奶奶在这座近乎荒芜的村庄相依为命。
  夜深人静的时候,全世界死一般的沉寂,独剩自己一人,抱着单薄的被子,辗转难眠。窗外传来蛐蛐的叫声,内心的孤独却一阵紧接一阵。
  若非得拾起一些有关他们的记忆,也只有在每个月月尾,父母给家里打的一个电话。童年时代还是二十一世纪初,在乡村,手机尚未普及,家里仅有一部老式座机。可奶奶生活的年代,连座机都是城里人才能享有的特权,她开始不知如何接听,后来独自摸索了几遍,操作起来才略微显得熟练。当然,除此之外,奶奶从未拨打过电话。
  电话的内容,大都是说转了下个月的生活费,叮嘱奶奶要吃好睡好,照顾好自己身体。而后便要奶奶把我叫去,说要和我交流交流。最后无奈,我抱着心里仅有的一丝敬畏,拿起话筒。电话那头说,在学校要好好读书,将来走出那座偏僻的村庄,不要守着父亲的一亩三分地,空度余生。
  自然而然,十几年的分离,和他们之间拉扯出一道巨大的鸿沟。话筒的拿起与放下之间,一个“嗯”字,总被我说得乐此不疲。而电话那头千篇一律,反复唠叨的后果,是迫使自己愈加想要学会逃离。逃离的欲望大于与他们交流的愿望。
  这种关系一直延续至今,不同的是当年的座机,已经变更为时尚手机,更加便于携带交流。只是每次接通电话后,恍惚一阵,却无心交流,耳畔响起的话亦无心会意。
  前段时间,偶尔邂逅刘同的《你的孤独,虽败犹荣》,并不是因为其宣传的“青年一代读起这本书时,会有一种天然的亲和感”才决定欣赏,而是仅仅看到书名,就喜欢上了。也许孤独于我而言,终究能在这样的书名里,找到一种莫名的自我归属感吧!
  亲情或友情,狂欢或低落,人生路上的悲欢离合,悉数刻画纸上。突然想起刘同对望子说的一句话:“悲伤也是一种毒品,久了就无法自拔。”十几年来,无数次问过自己,父母离家除了给自己带来无以复加的孤独感,和培植在此种孤独感上茂盛生长的悲伤,还有什么?
  读罢刘同的故事,却也被其中的一个情节戳中泪点。大意是讲,在刘同的印象里,母亲是个非常俭省的人。工作后,自己已然无需再过度节俭,而母亲却在春节里,不允许空调预热,限制开吊顶灯和用电暖炉。终于,多年压抑的情绪涌如潮水,与母亲大闹了一场:“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吗?你知道我住的房子是旧民宅吗?你知道我没有买过一件奢侈品吗?你知道我每次回湖南都尽量坐火车吗?”回到北京工作时,却发现行李箱里多了个信封,里面有两万块钱。信上写着:同同,对不起,妈妈没有想到你一个人在北京过得那么辛苦。请原谅妈妈的节省,我其实只想为你存些钱,但是我不希望你过得不开心。这些钱你先改善一下生活,不够的话妈妈再给你。
  这让我一度想起自己的父母,此刻才觉得,似乎他们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冷漠。
  记得小时候成绩不好,爸爸会说若成绩赶不上,便不送我读初中;进入初中时成绩并不理想,爸爸便又会说考不上重点高中,便要我辍学;重点高中未遂……直至现在,进入了大学,学了父亲并不怎么看好的中文专业。
  高中学校距家里有十余公里的路程,想起2008年12月的期末考试后,学校放假,恰遇上鲜见的冰冻三尺的年份,公交车停运了,大多同学选择留校。街上没有行人,任大雪纷飞,寒风刺骨。而后忘了什么时候,有人打电话给我,说要我同他一起回去。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知道,那天他是早上出发的,我们晚上才到家。夜幕下,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扛着厚重行李的身影,以及踏在积雪上的脚印。寒冷的天气里,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暖流,那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到父爱的温暖。
  一想到这些,我顿时泪流满面。原来,父亲不过是在一边“威胁”,一边成全。有些爱不需要明说,在时间的轮回里,真切的行动会告诉你一切。
  也许每个人年少时,总有些许叛逆无知如影随形,而后陷入孤独的死胡同。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孤独是半身浸江,秋水生凉;寂寞是全身如林,寒意渐深。人生来孤独,如果逃避不了,那就去学会驾驭它。
  多年以后,我只希望,在那寒冷的节气里,即使电停了,烛光也依旧摇曳,而我们却能剪一段烛影摇红,愈加明白那份难以言说的爱。至于那些成长中的孤独和误会,有一天,我们也能拿来当回忆下酒,虽败犹荣。
  (本文为我校“一校一书”征文获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