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工业大学 - 《南京工业大学报》
倒春寒
作者:工商1402尹水仙
当这片土地被冷雨死寂,我仿佛不再相信春天不远的谶言。
这个被紊乱的季节,人们称之为“倒春寒”。没有暖春浅水的喧哗,一声雷搅乱了一池的平静。明黄的迎春被这沓来的阴雨洗褪颜色,剩下纤瘦的枝条在寒气中孑立,唯独耳际的鸟啼模糊地衔来三两春之信息。人们在冷空气里巍颤颤打着激灵,草草寒暄罢便裹裹身子疾走。
我厌恶这样湿气缱绻的诡怪天气,明媚的心情被染得灰蒙蒙,只是在稀落的人群里低头护好行李,努力把身子缩得更紧,以抵挡半敞式候车站里徘徊难散的寒意。内心传递来的不仅是来自陌生城市气候的诡变,更有来自人群里一颗颗虽然怦跳却无法感应的心灵。衣衫体面的商业人物,在就近的咖啡厅里享用一顿温饱的晚餐过后,再点一杯醇香的咖啡,自在地敲击着键盘。而我身旁冰冷刺肌的地砖上,提着蛇皮袋的民工,一个半温的茶叶蛋,配几口暖体的小酒,匆匆填饥后又匆匆启程。偶尔几个像我一样的学生,也是低头把玩着手机半晌不语。没有太多的交流,只剩瑟瑟的风冷落着一次次陌生的擦肩……从天明到一片泼墨的深夜,从稀落到变得熙熙往往的人群,广播里机械播报着的车次送走迎来一批又一批他乡客,我开始怀念故乡久违的春。
曾经,我眼里的春天必然是这样的:从伏在窗棂瞥见的第一把被攻陷的冰雪开始,一首清越的春之歌便澌澌而奏了。它先是叮醒沉睡却依靠老根狠狠攫着土地滋养的草木残花,接着引来蝶群斗舞,莺鸟赛唱,连那些慵懒出动的生灵也开始度量这份沃土的袤广……我能和童稚时的好友爬上粗壮的柳树,熟练地摘下最细长的柳条,接着递给心灵手巧的老人们,编织成那时最时尚的柳帽。我们没有手机,更不会在互联网醉生梦死,有的是两树间虽然简易却争先拥坐的轮胎秋千和一荡便是一下午的惬意时光。我们甚至赤脚去浅浅的溪流摸鱼,直到天空出现醉醺醺颜色的晚霞,村头响起父母叫唤晚饭的声音才不舍地作别……老一辈口中的“倒春寒”是甚是可怖的事,那意味着农作物将遭受不同程度的冻害。而现在,我难以感受到这个城市春天的心平气和,或者可以说这个时代春天的心平气和。他们说转身一瞬,故乡从此不见春秋,我们却打笑故乡本无春秋。城市繁华地迎来属于它的春季,我们却只能在逻辑错乱的倒春寒里探触陌生者之间冰冷的心脏。
雪莱在《西风颂》里明快地叫嚷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却想反问这座孤傲的城市:“既然春天来了,为何还要在寒冷的风口游弋反复,悲凉地打捞着愈离愈远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