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有远方可以去,总有人可以思念。不愿意忘记的人就将他们写成故事,不愿意记住的事,就让他随风而去。
记忆中的清明,总是带着点小雨,有点灰蒙蒙的。一如记忆中你的脸,有一点模糊,不像一年前那么生动清晰。
每次看着他,我便会想到你。
小时候,听妈妈说到你,语气里是无尽的骄傲和惋惜。那时你二十多岁,已经谈了恋爱,总是带着笑,我看着你阳光明媚的脸,无法把妈妈口中那个忍受病痛的女孩和你联系起来。但却一直记得并骄傲着:我有一个厉害的漂亮姑姑。
再大一点,我又懂了你一些,也懂了妈妈无数次的惋惜。她说,你小学的时候打完疫苗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然后,便开始了接下来二十多年的苦痛。你的肾落下了病根,每天吃一大堆的药,换肾以后更是去了好多好多地方检查身体。小时候的我不明白,只是在每次收到你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的时候羡慕不已。你没有读初中、高中,却凭自学考上了苏大,又从苏大考到南大新闻系。你知道吗,小时候啊,妈妈在我面前表扬你的时候,我总嘟着嘴各种不服气,嚷嚷着我也可以呀,心里却暗暗钦佩,然后呀,心里播下了一颗记者的种子。
印象最深的是你结婚那天,我是你的小花童,在你身后小心翼翼、紧张兮兮地捏着你长长的婚纱裙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纱缠起来绊倒你,你冲我笑着,让我别紧张,然后把你亲自挑选的小翅膀给我套上,轻笑着赞叹,真可爱。我呆呆地看着你笑,拉着你的裙摆,傻傻地给你抛着花瓣。后来看着那时候的视频,你言笑晏晏,而我呆愣愣的,总不禁懊恼,笑一笑,多好看呀。
你总是那么笑着的,离开的时候也是。
因为是唯一的侄女,我成了守灵人中唯一的孩子。爸爸本不想告诉我,我记得清楚明白,那是清明刚过没几天,那个高三的周五晚上,住在姨婆家的我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原本要埋怨妈妈未按时接我,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轰”懵,然后泪流满面。那一夜我没有睡着。一闭眼都是你,看着我,温温柔柔地笑着,你说你要走啦,语调欢快。你笑得很灿烂,然后模糊掉,只是一团温热的气息。我好像慢慢忘了你的样子。
大人们说你有了丈夫,又刚有了儿子,你是因为满足了,完成心愿了,才舍得走的。我一直觉得奇迹的出现,是要用身边最珍贵的东西去换取的,那么,曾被医生断言不能结婚生子的你,是不是用你三十五岁以后余下的所有生命,换来了这一切呢。
一定是因为你,我对电视台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执念。经过的时候总会张望几眼,怀着憧憬之心,依依不舍地,离开。现在想来,那一定是你在漫长无声的岁月里,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这辈子,我总要坚持一件事情,直到我不愿意再坚持为止。
你知道吗?这是你离开的第一个年头。一开始我只是想,清明啊,好像是个灰色的节日呢,然后便想细细地、慢慢地,说说你的故事,好让色调鲜亮轻快起来。可我还是写得乱七八糟,没头没尾。
写到这里,我又开始想你。
可是消失的便消失了,百般思念也回不来了,从此之后,我偶尔想起你时,只记住你的“笑容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