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吴存浩
能够有缘分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面世的数百件柴窑瓷器，庆幸自己有这个眼福之际，也在思考柴窑在我国瓷器史上的地位。
　　关于柴窑，自宋代以来，虽然赞誉者所在多有，但无外乎旧时那几句话，谓其特点“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道其珍贵，“世所稀有，得其碎片者，以金饰为器”；“柴窑最贵，世不一见”。
　　在品评数百件柴窑瓷之后，一个问题便油然而生：柴窑在我国瓷器史上应该占有什么样的地位？
　　我的感受是：在单色瓷上，柴窑达到中国瓷器史上单色瓷的巅峰，无论是宋元单色瓷，还是明清单色瓷，乃至民国与现在的单色瓷都是望尘莫及的。
　　之所如此，是因为柴窑之瓷的釉色缺乏明显的玻璃质感，而带有自然光下金属质感。釉汁莹润水灵，细腻柔和，在不同光线和角度下，能够产生令人感觉不同的色彩，釉面既散发着珍珠光泽，又闪烁着钻石般光芒。如此奇异的色彩感，正如清人《南窑笔记》所说，柴窑以“火玻璃、玛瑙、诸金石烧结一处，因令作釉”。这就是说，柴窑因为在胎体及釉料中加入玛瑙和诸种金石材料，才使其瓷器具有了金属光泽和宝石效应，拥有了欧泊石一样的变彩和钻石般璀璨夺目的光泽。可以说，就是这种特殊的烧造工艺，才是后世瓷器不能望其项背的一种重要原因。
　　何况，我们之所以说柴窑达到单色瓷巅峰，并不单单表现在釉色上，而且还体现在造型上。固然，自东汉末期瓷器问世以来，我们的瓷器造型可谓多姿多彩，无所不有，但是，在我的印象中，无论是魏晋隋唐瓷器，还是宋元明清瓷器，能够与柴窑瓷器造型相媲美者几乎异常稀少。
　　柴窑达到单色瓷巅峰的结果，必然为宋代瓷器的发展设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障碍。这就像一个跳高运动员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纪录一样，后者要想跨越这个高度将是非常困难的。继柴窑而崛起的宋代瓷器也是以单色瓷见长，但是，即使被历代瓷器爱好者津津乐道的宋代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终究也没有烧制出可以与柴窑相媲美的瓷器来。
　　我所见到的数百件柴窑瓷器，皆为琢器。在造型上，这些柴窑瓷器可谓千姿百态，几乎难以见到有两件造型颇为一致的瓷器。固然，其造型各异，但是，这些柴窑瓷器在造型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无不飘逸流畅，出神入化，亭亭玉立，挺拔俊秀，如同花季少女一般，恍如天工造物，达到登峰造极境地。一位资深建筑设计师见后唏嘘不已，说了依据肺腑之言：“那一天，我设计的楼房能有如此神韵，我将死而无憾了。”或许，建筑艺术与土及火的制瓷艺术有着共通之处，但愿这位建筑设计师能够从柴窑身上寻觅到一点灵感，绘制出令他满意的图纸来，圆一个建筑家的梦。
　　在造型上，如果将柴窑与宋元明清瓷器相比较，可以这样说，柴窑如同花季少女一样俊俏多姿，而宋代瓷器至多如同少妇一样，虽有几分姿色，但是显得肥胖臃肿。元瓷造型出现一些新是款式，但以其大器而令人耳目一新，这可能与草原民族的彪悍性格以及大元疆域的空前壮阔有一定关系。明清瓷器造型与元瓷并不见得有多大进步，只是以釉彩来和一些特有的工艺来刻意装扮那胎体而已。至此，可以说，瓷器已经成为一种只是用来装点贵族之家“花瓶”了。
　　因此，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说，魏晋乃至隋唐时代的瓷器还处于一种单色釉探索阶段的话，那么，柴窑的出现便意味着单色釉瓷器的探索一种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接下来，宋代尽管五大名窑纷纷出现，但是，宋代瓷器已经不在于对单色釉进一步探索，而是在寻找一个新的单色釉瓷器突破口，从而导致所谓的哥窑的开片与金扣铁足以及定窑蚯蚓走泥等奇异现象的出现。可以说，这种探索至元代才有新的突破，其标志便是元青花与釉里红瓷器的出现。而明清时代则按照元代瓷器的路一直走下去，从而导致众多粉瓷的问世，不仅致使明清时代的瓷器成为一种以釉料和火来绘画的艺术而标榜于世，而且使这一时期的瓷器成为一个可以打扮的贵妇人而让人感到有点矫揉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