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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 - 《中国人民大学》报

析苏轼论诗诗

作者:■ 曾枣庄    
2014-09-08     浏览(127)     (0)

苏轼诗中对诗歌传统及不良诗风持批评态度,并对李白、杜甫的诗歌地位作公正评价,认为杜诗具有深厚忧国忧民忧国之心,反映了他作诗的指导思想。


  熙宁四年(1071),苏轼出任杭州通判,途中看望了陈州(今河南淮阳)知州张方平和被张辟为陈州教授的弟弟苏辙。时张方平作有《读杜诗》,苏轼兄弟皆有诗次韵。苏轼的次韵诗可分为三部分,其第一部分写道:大雅初微缺,流风困暴豪。张为词客赋,变作楚臣骚。展转更崩坏,纷纶阅俊髦。地偏蕃怪产,源失乱狂涛。粉黛迷真色,鱼虾易豢牢。谁知杜陵杰,名与谪仙高。扫地收千轨,争标看两艘。
  这一段真可谓苏轼一部高度概括的诗史,集中表现了他对以《诗经》(“大雅”)和李、杜为代表的中国诗歌优良传统的崇敬,以及对历史上不良诗风的不满。“展转更崩坏”六句,是针对齐、梁浮艳诗风而言,诗歌的领域越来越狭窄,产生了大量不良作品(“蕃怪产”)。《诗经》的优良传统丧失,诗界狂涛乱涌,浓施粉黛掩盖了本色美,劣等的诗作(“鱼虾”)取代了高雅的诗作(“豢牢”)。苏轼对齐、梁诗风的批判,用语如此尖刻,显然是有感而发。宋初诗坛深受晚唐五代浮艳诗风的影响,苏轼在诗中曾说:“五季文章堕劫灰,升平格力未全回。”在《谢欧阳内翰启》中也说:“自昔五代之余,文教衰息,风俗靡靡,日以涂地。”特别是在苏轼出生前三十年,出现了以杨亿为代表统治诗坛数十年的“西昆体”。苏轼在《议学校贡举状》中,对杨亿的为人是肯定的,称他为“忠清鲠亮之士”;但对其不良文风却持批判态度,说:“近世士大夫文章,华靡者莫如杨亿。”可见,苏轼对“粉黛迷真色”的齐、梁诗风的批判实际也是对宋初五代余习,特别是对西昆体的“华靡”诗风的批判。
  这首诗对李白、杜甫在我国诗歌发展史上的地位作了十分公正的评价,说他们清理了整个诗坛,吸收了各种诗法,两人就像龙舟竞渡,并驾齐驱。苏轼在《书黄子思诗集后》中也说:“李太白、杜子美以英玮绝世之姿凌跨百代,古今诗人尽废。”宋人多有抑李扬杜倾向,其弟苏辙就颇典型。苏辙在《记诗五事》中说:“唐诗人李、杜称首,今其诗皆在,杜甫有好义之心,白所不及也。”其立论根据之一就是“永王将窃据江左,白起而后之不疑。”苏轼在《李太白碑阴记》中却为李白辩护道:“太白之后永王璘,当由胁迫”,又说:“士以气为主,方高力士用事,公卿大夫争事之,而太白使脱靴殿上,固已气盖天下矣。使之得志,必不肯附权幸以取容,其肯从君于昏乎?”苏轼这篇《记》作于从黄州贬所赴汝州途中,“必不肯附权幸以取容”,正是他的夫子自道。他是从“气盖天下”和在诗史上的地位来肯定李白的;当言及忧国忧民时,苏轼也是更推崇杜甫的。他在《王定国诗集叙》中说:“古今诗人众矣,而杜子美为首,岂非以其流落饥寒,终身不用,而一饭未尝忘君也欤!”这里就没有李、杜并提。苏辙所谓“杜甫有好义之心”,苏轼所谓杜甫“一饭未尝忘君”,都是指杜诗中深厚的忧君忧民忧国之心。平心而论,仅从这一方面看,杜诗是胜过李诗的。苏轼兄弟从小受着父亲苏洵的熏陶,认为诗文都应该“有为而作,精悍确苦,言必中当世之过。凿凿乎如五谷必可以疗饥,断断乎如药石必可以伐病”(《凫绎先生诗集叙》)。苏轼自己作诗也是“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东坡先生墓志铭》)。“诗须要有为而作”(《题柳子厚诗》),这就是苏轼作诗的指导思想。正是从这一点出发,苏轼才推崇李、杜,尤其是杜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