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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 - 《飞行学院报》

狼 眼

(小小说)

2014-05-28     浏览(76)     (0)

  最近,村里闹狼。
  最先发现的是村里的剃头匠李百顺。他说,“月初的一天晚上,他回村,路过河滩的林子,瞧见一对荧荧发光的火炭一样的眼睛,吓得他差点尿了一裤子。”
  刚开始没人信。后来,到村里说媒的杨四姑也遇见同样的事。她说,那天从李继才家出来,走到村子的东头,借着月光,有一个大家伙在梨树林子边“嗖”的一声一闪而过,把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到底是狗,还是狼?大家都将信将疑。
  杨四姑说,“八成是狼。”因为她曾看见了那东西的眼睛,跟烧红的火炭一样,阴森恐怖。
  杨四姑的话很多人都信。那以后,一到夜幕降临,村里村外就很少有人走动。
  狼,让这山坡下的小村子再一次显露出它的惊恐与不安。很多年前这里也闹狼。近20年来,村子背后的山坡上冒出了茂密的树林——狼的回归也是情理之中。
  狼来了,人们避之不及,可村里有人不怕。他们说,哪天会会它。
  村尾的河边,有一个陈旧的渡口。已经没有了船,只有一个大大的石头墩子长年累月地伫立在那儿,饱经世事更替的沧桑。
  离渡口不远,有一个用荆棘树做篱笆围成的小院。素那图的家就是这里。
  他是个老人,一个干瘦而倔强的苦命人。
  素那图的父亲临终时对他说,“素家是外姓,要克己本分。”
  自那以后,素那图接过了父亲的篙。后来,附近有了一座索桥,收益日渐稀少,终于弃船上岸。
  素那图不爱说话。村人扎堆,他总是远远地走开。他的心思都用在了河滩上的那一片林子。
  这天,他看了看在笼子里酣睡的虎子,一声不响地进了里屋。
  “忙完了?”
  “嗯”
  “虎子呢?”
  “睡呢。”
  里屋的床上,声音微弱。
  “树挂果了。”老人说,像对自己,又像对她。“卖了果子就给你看病去。”
  素那图给她理了理褥子。准备出去看看虎子。虎子是他好多年前从林子里捡回来的一只狼崽。现在,虎子老了,可依然高大威猛。虎子很懂素那图的心思。可素那图担心它闹事,难得让他出门。
  3年前,素那图弃船上岸以后,在地里种了7、8棵梨树。今年三月间,棵棵树枝都挂满了)白的梨花,远远看去,就像天上的云朵儿飘了下来。村里的人啧啧称奇。
  可素那图要的不是梨花,而是那梨花后面的梨子。
  有了梨子,就可以换成钱,换了钱就可以治她的病,治好了病,她就不再痛苦了。这是素那图的梦想,也可能是最后的梦想。他曾经也有一个梦想,就是想素家有后,可是,这梦终究没有做成。
  “你做啥去?”
  “看虎子醒了没有,喂它食。”他说,“这几天难为它了,每天都是它去看林子。”
  “唉!”里屋传来一声叹息。
  以前,都是虎子和老人一起到林子边守夜。这几天,她的病像是加重了,不能离人。虎子就每天夜里跑出去。回来时,一抖鬃毛,掉的是满地的露珠儿。
  夜深了。院门咧开了一道口子。虎子冲进了无尽的夜色。
  村里寂静。
  河滩的林地里又有了一对火炭一样的眼睛。
  素那图依旧坐在饭桌边,一嗒、一嗒地吸着他的烟叶。他在想她——和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他又想虎子,想着、想着,虎子在他的眼里成了一个壮壮实实的汉子。
  想到这,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
  深邃的夜里传来一声枪响。老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枪声了,这久违的声响令他不安……天亮了,素那图的小院里里里外外都是人。村民们循着血迹找到了这里。
  虎子躺在院子里,发出呜呜的狺吠声。右边眼睛混迹在一片血糊糊里,几颗亮晶晶的血珠子很是扎眼。
  素那图就在院子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蹲守在虎子身旁,没有说一句话。
  村里不再闹狼,喧嚣的尘埃静静地飘落。
  夏至后没几天,落了两场透雨。河边的梨树枝上,缀满枝头的果子像是喝足了雨水,涨得圆鼓鼓的。
  梨树边,虎子趴在跟前,素那图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袅袅上升的缕缕青烟不断弥漫开来,宛如一道薄薄的纱在静谧的梨园袅绕。他在鞋帮上磕打了一下烟袋锅儿,一抹笑意在他瘦削的脸上泛起。    □新津分院 廖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