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书柜里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我趁着爷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过,那是一个破旧的带着年代感的小盒子。以前我年纪小还很调皮,爷爷便不准我去碰他的盒子,当个宝贝一样高高地藏起来,而我怀着浓浓的好奇心,也从没有想过去窥探盒子里的秘密。
长大后,各种琐碎的事情让我渐渐忘记爷爷的那个盒子,当我真正明白里面秘密的时候,才知道那个盒子有多沉重。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很好的艳阳天,我从外面赶回来,爷爷正坐在阳台,手里捧着那个盒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它,却一直没有打开,察觉到我站在他的身侧,爷爷才回了神,扬了扬手中的盒子,慢吞吞地说道:“想知道里面的故事吗?自己去拿个凳子坐我旁边,今天咱爷孙俩好好聊聊。”
带着岁月印记的盒子里,原来还放着一个更有年代感的本子,那是爷爷的日记本,记载了爷爷那段激情飞扬的岁月。轻轻地翻过封面,我真怕这单薄的纸张被自己一不小心就捏碎了,仔细地阅读纸上的文字,听爷爷讲解,我渐渐地被带进了那段不曾经历过的沉重岁月。
1937年11月21日,雨
上海已经失守了,我跟着部队前往南京,大家的士气都很低,冬天的寒风冷得快要穿破我们的身体,这是一段非常艰苦的路程。今天也刚好是我离开学校离开家乡的一百天,七七事变后,我再也无法忍受日本对我们土地还有人民的侵略,我和班上的四个同学选择弃笔投戎。训练时我们还在一起,可是部队开拔后大家奔赴不同的战场,我已经联系不到他们了,希望大家好好活着。首长刚刚下令,部队停止修整,继续前进。
1937年12月26日,雪
我参加了南京保卫战,这是目前为止,我经历过的最惨烈最混乱的一场战役,很多时候我都麻木了,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牺牲,血肉横飞,路上铺了厚厚一层尸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我害怕极了,身边的炮火声从来没有停过。听说南京也失守了,听说日本人在南京城内大屠杀,死伤不计其数,一想到在家乡的父母,我就恨不得多杀几个日本兵———仿佛只要我多杀一个日本兵,父母就能多一分安全。
1938年2月1日,晴
新年已经过了,我离开家也大半年了,现在我们正在后方修整,我试着去联系我的那些老同学们,才知道当初许下要一起凯旋的同伴们,有的牺牲在淞沪会战中,有的倒在了南京城门下,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这样的战争好像也没有个尽头。连日的奔波,大大小小的战役,早已令我疲惫不堪,我想做逃兵,可是我的国家怎么办,如果没有人去战斗,国家只能更艰难,流血的百姓只会更多。幸好父亲寄来的信到了,家里一切安康,他让我不要记挂,然后又说:“倭寇驱尽日,我儿还家时。”一瞬间,我又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动力。
日记本上的字早就模糊了,需仔细辨认才能认清,靠着爷爷的讲述,我才理清了那些曲折的战争经历,那个下午我好像也跟着爷爷的回忆去到了那些残酷的战争场景,炮弹似乎在我眼前炸开,炮火声、命令声、冲锋声好像就萦绕在我周围。
“后来呢?”我试着去翻开另一页的日记,爷爷阻止了我,“后面的经历太多了,每一场都是生与死的交锋,以后再慢慢说吧。”也是那一天我才明白,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盒子里承载了太多我无法想象的过去,而那些都是爷爷生命中每一次与死亡作斗争的激情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