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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馨 摄

白忠德老师乍一看并不吸人眼球，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邻家大叔，朴素中带着岁月留下的沧桑，是街上随意便可遇的老实汉子。但与白老师熟络的人都会发现，他有一双特别的眸子，智慧、严正却不失和蔼。这双眸是多变的，犹如长辈的大手将你托起，能在困厄中搀住你的肩膀。扫视四周，又好似刀剑狂舞，恍然间如匹练飞空，予人力量。一种凌厉的温柔，一种智慧的果敢，一种坚实的灵动，还有那鹰隼的锐利，全在这对眸子中了。

曾有幸随白老师学习过。其课堂管理甚是严厉，他的课从不许学生开小差、看手机，这是铁的纪律，若是有想去捻鹰爪之人，便须准备好直视鹰眼的审视。是的，人们都称他为“鹰老师”。逼仄的教室关不住天空的雄鹰，白老师偏爱在户外教书，他时常领着同学们坐着马扎，围坐在操场上课。他相信，风的灵动与鸟的高歌，比教室更能启发思维。阳光灿烂明媚，云卷云又舒，有虫儿在落叶上挪动笨拙的身躯，我不禁痴了，心想这便是大自然的文字吧！撩人的风迷乱了多少铁汉壮士，花香千年又醉了多少文人墨客，诗者词宗们咏诵了千百年，极尽辞文之风流，如今被花鸟鱼虫一一呈现在面前。

感慨之时，已然到我分享，仓促间的回答不尽如人意，四周更是寂静一片，应是让大家也难堪了。无数眼神交错中，隐隐有双温暖的大手搀住了我，让我心安。我知道，那是白老师慈祥的目光。他笑了，笑容中有着老农丰收的喜悦，为我鼓起了掌，同学们亦响起掌声，这是白老师课堂独有的魅力。自那之后，他的课便是我每周的期待。

我知道，白老师教给我们的远非文字表面，他教我们怎么区分树叶，怎么识鸟的叫声，怎么看叶的走向，怎么辨别花的轮廓……他相信，一位真正的文字创作者，一定是在生活中，在自然中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人是不能在小屋子里凭空编出好文字的，应当用心去感受生命的律动，聆听万物的声音，灵感与美自然会在笔下涌动。

白老师并不是逃离尘俗的，他非常关注学子们的未来，经常鼓励学生参加各种比赛。去年冬天，学校举办了生态文学大赛，我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准备好参赛文章，起身去办公室找他。办公室并不大，目光所及皆是书籍与笔记，多是些我没见过的书，却已被他翻得卷起了边。在老师讲解的过程中，我才知道，这些书或许只是其学问的冰山一角。我好像被拽入另一方天地，磅礴而深邃，却又能海纳百川，任人观赏，所有的学问变成参天古木，变成星辰圆月，道路在我面前清晰起来。有声音指引我披荆斩棘，将这艘学海上的小舟裹挟着来到龙宫殿宇，追着那声音走，我能在这方天地中策马扬鞭，九天揽月，去触摸文字真正的奥秘。白老师帮我改完《虎子》时，夜已静了，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仿佛有一扇门向我打开，早已没了行人，我却能听见千言万语在我耳边响起，过往的一切正在脑中变成一句句可经打磨的文字。回头望去，办公楼里只有老师的灯还亮着，有文字在光中起舞。

大三这年，白老师已不再为我授课，但他并没有冷落曾经的学生。这位从过去走来的朴素智者，却能紧跟时代脚步，网络上有他的足迹，直播与专题课总能在我们的屏幕上闪现。是的，他的学问没有围墙，我们这些过去的学生隔着屏幕也能随时请教。网上的白老师，更加洒脱自如。他曾带领我们赏析《平凡的世界》，他的讲解总是动人心魄，启人深思，我为孙少平与田晓霞而感动。人们都在命运里沉沦，却又不得解脱，又有几人能像孙少平那样，去丈量自己灵魂的轮廓？

白老师钟爱生态文学，这也是他最常分享的。我亦深有感触，在如今的水泥丛林中，又有几人舍得为落叶而哭泣，舍得为虫豸而感怀？他会为了流浪的动物驻足，买来食物投喂，会为了熊猫的一举一动开怀大笑，会为了秦岭的动物著文写作。行走在苍茫大地之上，人性与自然浑然一体，文明与山川交汇，文字的意义脱离了辞藻的无力。

白老师获奖多，受人尊敬，却从无架子。看着这些奖项，有人说那是勋章，有人说那是一种标榜，有人说那是人们对美的赞扬。而在我看来，那是办公室里的书山，是夜里踽踽独行的脚步，是三尺之台上朗然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