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理工大学 - 《山东理工大学报》
看,花开了
我是一个盲人,立在太阳底下。我是不应该看到阳光的,但是我的右脚清凉而左肩温暖,我便知道我踩在了树荫里。
“又出来走走?”
“呵呵,出来遛遛,到处看看。”
我听到了你的笑声:“很幽默的呀,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瞎子?”
“在你的左边,有一树樱花开了。”
我“看”到你一脸的诧异,然后你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依旧在太阳底下,挪了挪我的右脚,阳光便爬了上来,像你刚才的笑爬在脸上。
七八岁时,我黑洞洞的眼睛失控地流着液体,嘴巴告诉我,这是咸的东西,“妈妈,为什么我是瞎子?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妈妈弯下腰来,鼻息使我额前的发丝湿湿粘在脸上:“孩子,你的眼睛能看到黑色(是的,我不能想象其他的色彩,但我知道我的眼睛一定是黑洞洞的),你的鼻子能嗅到芳香的红色,你的手能触到树叶的深绿,你能听到水流的淡青,最重要的是,你能学会分清善恶的颜色,也能学会分清美丑的颜色,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我依旧呶着嘴。
“孩子,用你的方法,走向那棵树,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淡淡的香味引着我摸索着向左走,我的鼻尖触到了最强烈的芬芳。
这是一朵樱花。
这是一支樱花。
这是一树樱花!
“我不是瞎子了!”那是我笑得最开心的一次,围着这棵樱花树转,跑。我第一次放开胆子去跑,然后令我开心的是我没有摔倒。我看到,樱花是红色的,是绿色的,是彩色的。春天的天空一定也是红色的,绿色的,彩色的。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因为我是瞎子哭过,我从那棵樱花树上比别人更早地分清春夏秋冬。
我迷路了。
前一天晚上,我还摸到树上的叶子变少了,干燥了,今天就只剩下一个树桩,是我被绊倒后摸到的。我一遍遍地摸着树桩的截面,刺得手痛痒。我猜这截面是黑色的,如同我的眼睛。这一定是一个只靠眼睛生活的瞎子干的,他痛恨这棵树挡住了他的路。脚下一松,我栽倒在土里,摸到满手的沙子与水泥。
熟悉的味道,似乎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上,向左走,鼻尖又触到了最强烈的芬芳,比以前少了五步的距离,水泥路边,我的春天又绽放了。
“出来走走?”
“呵呵,出来遛遛,看看花开。”
我看到了你脸上的笑,如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