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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大学 - 《聊城大学报》

种粽子

作者:杨玉泓    
2013-05-28     浏览(80)     (0)

  “端午节,粽米香,跟着妈妈看姥娘……”
  我的童年是在姥娘家度过的。四岁那年端午,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吃粽子,就缠着姥娘哭闹着要“种粽子”。
  那天姥娘牵着我的手,来到河边一块长满野菊花的地里,哄着我:囡喜欢吃粽子,咱就在这里种好不好?
  我泪眼婆娑地瞅着那片杂草丛生的荒地,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姥娘领着我,拔草,翻地,浇水,施肥。等到地里长出一垄垄又软又绿的苗苗时,姥娘告诉我,那就是粽子了,不过它们现在太小,要有耐心等他们慢慢长大。我揪了一叶,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又皱着眉吐出来。怎么又苦又涩?姥娘笑了:傻孩子,它还小呢,小苗苦涩,粽子香甜。
  我每天都要去看看它们长大了没有。拔掉杂草,把被野兔踩倒的苗苗扶起。姥爷浇水的时候,我就赤着脚在松软的畦埂上跑来跑去,拿个木瓢把那些在田里挣扎的小鱼捡起来放回河里,再摘一些又宽又大的苇叶回来。姥娘说晾干的苇叶是给粽子做衣裳的。
  小苗苗一天天长大,结出长长的穗。我躺在地头芦苇搭成的小凉棚里,听姥娘讲遥远的屈原。风吹着禾苗,起起伏伏,和着清亮亮的流水,哗哗啦啦,似乎连凉棚也在轻轻摇荡,似睡非睡间,热辣辣的阳光就把我的小穗穗烤成了金黄。
  野菊花绽放点点清香。姥爷赶着马车把稻谷拉到晒谷场。取穗,翻晒,捶打,脱粒,雪白的米粒没过小腿,随手抓一把,开心地看米粒从手心里溜走。
  这是我的小苗苗吗?这是我的粽子吗?可以用苇叶包起来吃了吗?
  我不停地问,一遍又一遍。
  姥娘把最后一簸箕米收进口袋。姥爷蹲在一边,抽着大烟袋,笑得花白的胡子直打颤。
  那晚姥娘泡了一瓦盆米、一盆粽叶,还有一大碗胖鼓鼓的红枣。我兴奋得久久不能入睡,想象着我的小粽子会是什么模样,什么味道。要知道,我还从来没吃过粽子呢!
  看着姥娘把那一个个精致的三角放进锅里,我再也不肯离开灶台半步。姥娘不紧不慢地拉着风箱,我的心,一如那熊熊的火苗,上上下下舔着锅底。粽子的味道一点点弥漫开来,清香甜美,仿佛当初田间地头,小河芦苇,清风暖阳,都融进了粽子里面。
  如今姥爷已离世十年,篱笆墙边是姥娘拄杖凝望的孤独身影。几十年来吃遍东西南北,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味道。多少人、多少事、多少以为一辈子也难忘却的情感,皆如那指缝里的米粒一般悄然溜走。那晚的粽香,却一直留在唇齿之间,念念不忘。
  人生漫长,坎坷荒芜,一路走来,就这样披荆斩棘,经风历雨,多少辛苦,默默咽下。多少次以为再也撑不住的时候,总想起种粽子的情景。那苦涩中长大的香甜,犹如清风溪流,抚慰累累伤痕,也让我重拾自信,再苦再累,不言放弃。
  我知道,我怀念的,是旧时的感觉,是那份远离纷扰的情怀。姥娘姥爷种下的,是我充满希望的人生,是伴我一生的爱,简单、朴实、厚重。在那些孤独痛苦的岁月,为我撑起静美天空,每一个寂寞日子里,都有幸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