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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东师范大学 - 《华东师范大学校报》

现代漆画:从传统而来,将去往何处?

———由漆画的“开门立户”想到的

2013-04-23     浏览(316)     (0)

  有人说:“我国的第六届全国美展(1984 年)上将漆画列为 了正式的独立画种,这标志着中国漆画走完了艰苦的开门立户 的第一步。”讲此话之人想必也是关心中国漆画发展的。但对于 这种说法,我却以为有些偏颇,原因有二:
  一、中国的用漆历史可以推算到七千多年前的河姆渡时 期。1977 年,从浙江余姚出土的朱漆木碗可以作为例证。要说中 国漆画,也要追溯到从河南信阳出土的战国彩绘漆瑟残片(距 今两千多年)。而其生动流畅的描绘及其所承载的文化内涵已 表现出了巨大的艺术感染力。“技近乎道”,可以说在中国历史 上诞生的优良的漆器与漆画已经属于艺术的范畴。相反,若是 将中国古代的漆传统及其文化背景抛诸脑后,眼光狭隘到只见 当代人制作的漆画,并声称所谓的“开门立户”,只会使中国漆 画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二、若是有人将中国古代的漆传统归类于漆工艺,认为当 今漆画的格调早已拉开了与漆工艺单纯的装饰审美之间的距 离,而讲出“开门立户”这种话,听起来似乎还情有可原。而事实 却是,这种人不但不谙熟古代工艺史,对近现代漆画史也是一叶 障目。按照冯健亲先生的说法,对中国现代漆画起催生作用的 是越南漆画,而且现今最常用的磨显、变涂等技法也是经日本、 越南漆艺发展后再传入的,而被视为现代漆画特色的蛋壳镶嵌 则是出自法国。使用着一套由舶来技法为主构建成的技法体系 的中国现代漆画,怎么敢自称是“开门立户”呢?
  而“开门立户”这件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其实,那些为了赋予中国漆画独特身份面貌而讲出“开门 立户”的人,无外乎是想获得身份归属感以及文化认同感。这种 认知虽然有偏差,但初衷却无可厚非。那么,如何才能完成漆画 对传统的继承以及在当今中国语境下的重构呢?
  首先,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什么是传统?传是传承,统是大 统,是集大成者。传统是指某种文化集成的传承,而不单指某种 工艺技法的继承。反观中国现代漆画的发展,对于历史上留下 来的合适当今漆画表现的技法手段,我们就要敢于用“拿来主 义”来吸收。尽管这种停留在技巧层面上的吸收与继承难免有 浅薄之嫌,上升不到“艺”的高度,对于确立当今漆画的本土语 言也没有太多裨益,但“物择其主”,能够使用纯正的工具材料 与优良的传统漆工艺来制作漆画,也会使一部分漆作者找到民 族身份上的认同感吧。如果说现代漆画对于以上这种传统漆艺 的借鉴还情有可原,那么,前文提到的对日、越、韩、法诸国的 “取经”则该被“开门立户”者视为不可饶恕了吧?要回答这个 问题,可以套用钱钟书先生的一句话:“我们只要知道鸡蛋好 吃,何必要认识那只下蛋母鸡呢?”没错,对于中国漆画的发展 也是如此。我们只要分清哪些技法是好的,哪些是可以被借鉴学 习的,只管去粗取精,为我所用,何必细问出处?这和“师夷长技 以自强”是同样地道理。
  看到这里,恐怕有些漆画作者心里不但不踏实,反而会有种 空落落的感觉,认为这具打有中国烙印的“漆画染缸”已经变得 杂色纷呈,不再纯粹,不再“中国”。
  为了消解这些漆画作者在文化身份认同感上的迷茫,我们 来看一个例子:西班牙艺术大师毕加索一生中杂学无数,从严谨 的学院绘画到现代派绚丽的色彩;从东方的水墨精神到非洲古 老部落的图腾、面具。这些杂学非但没有使其无所适从,反而丰 富了艺术表现手段,开阔了思路,使其成为历史上极少见的多产 且风格种类跨度巨大的艺术家之一。这种“兼容并包”非但没有 使其丧失文化认同感,反而被西班牙奉为国宝级艺术家,并得到 整个拉丁民族的认可。与此同时,中国近现代涌现的一批学贯中 西的艺术家,如吴冠中、林风眠等人,也均是致力于中西绘画与 文化的融合,变通着思考问题。俗话说“变则活,守则死”。这种 融合看似消解了中国画的本体语言,实则扩充了国画的文化与 审美内涵,巩固了国画的气韵精神,揭开了在新时代背景下国画 的新面貌。
  漆画的发展也该如此。漆画是由漆作者完成的,因此,培养 漆画作者的思路几乎决定了漆画未来的生态面貌。尹呈忠教师 讲得好:“漆画的教学看上去好像是从漆材料的接触和漆技法 的学习才开始,其实更重要的学习早在艺术史的阅读中就已经 开始,在绘画的造型练习以及图式的探寻中就已经开始。”
  可以想象,当一个具备开阔的艺术视野和深厚的人文情怀, 同时富有想象力和造型能力的人来运用漆材料与漆工艺,我们 几乎可以推断这样的人是不会被现成的材料技法所束缚,被既 定的框框条条所羁绊,他一定会让材料技法与其绘画的形式语 言和图式营造融为一体,为其艺术的表现来服务。
  所以,何必再纠结“到底何时开门立户?”间或“到底何人 开门立户?”这种问题?每位漆画作者只要专注于自己的绘画理 念,并像苦行僧一样来实践这种理念,艺术史就一定会给予他, 给予漆画应有的地位! (朱止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