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6日,祖国西部的茫茫戈壁上空一声巨响,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试验成功了。巨大的蘑菇云仿佛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国人民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功掌握了原子弹尖端技术。
在这项事关国际地位和民族尊严的战役中,哈军工人自始至终都是见证者和参与者。在核武器科研人才的培养上,早在1961年8月,哈军工在导弹工程系原子科和海军工程系核动力专业的基础上成立了原子工程系。1962年底,作为核爆炸测试分析专业的204教研室(l966年改为205教研室),义无反顾地加入了第一次核试验准备的行列中,课题代号“21号任务”。
在“21号任务”中,我们的主攻任务是通过对核爆炸冲击波和光辐射的测量来鉴定核爆炸的当量。参加科研人员都是第一次领受这样一无所知的课题,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困难之大不言而喻。但是大家认识到,为了打破大国的核垄断,我们绝不能向困难低头。从接到任务时起,参研人员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放弃了一切休息时间,埋头在图书室和实验室里,从国外杂志缝里、资料的字里行间中,搜索点滴可以借鉴的启示,并反复在实验室试验,最后研究确定,通过五个方案做成五套设备来实现测量冲击波和光辐射。这五套方案在理论上是正确可行的,但要依据方案设计出测量装置,并让其在核爆炸环境中稳定运行,则没有把握,要经过一系列试验。
从1963年春天开始,五套装置首先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用激波管模拟冲击波,用强光源(探照灯)模拟光辐射,边实验、边修改、边设计、边加工,科研人员、实验人员、四海厂的设计人员都在同一现场共同战斗。室内试验取得一定成果后,即去进行爆炸场试验,将炸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光辐射通过五套仪器装置进行测量试验。开始是几公斤TNT,后来是几十公斤,炸药当量越来越大,爆炸场周围农户的窗户玻璃都震碎了,只能另选场地。最后选定在距市区43公里,松花江上游江边距居民区较远的一处荒滩草地。有了这块试验场地后,教研室科研队就开始了大药量的四次化学爆炸试验。因为集中在八月份,后来就叫“八月试验”。去场地试验,只能走水路。于是每次都乘坐一艘游艇,来回于市区和场地之间,运送仪器设备、人员和生活物资等。那段时间正值松花江汛期,江水湍急,单程一次就需两个多小时。由于试验频繁,人员大多疲劳过度,上船后几乎都很快入睡。在一次运送器材溯江而上时,技术员王博举同志在船舷失足落水身亡。这给正在紧张试验的教研队造成巨大打击,在悲情弥漫的日子里,大家化悲痛为力量,继续为完成任务而努力。最后一次是八月下旬,炸药量达到400公斤,爆炸威力巨大,那次爆炸试验刘居英院长、李开湘副政委、张文峰教育长以及姜国华、祝玉璋等首长都到场观看。在起爆手按下起爆装置后,没有传来炸药的爆炸声,出现了哑爆,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不排除险情,很容易酿成大事故。刘居英院长立即亲自指挥,派实验员罗远久,携带保险箱钥匙,冒死进行了巨大当量炸药前排除故障作业,幸好有惊无险,经排查是因起爆线路没接好,有断开的地方,才导致的无法起爆。
“八月试验”的成功,受到院系首长的表扬和鼓励,全体参试人员对仪器设备又作了一些微细的修改和完善。1963年冬,实验队在姜国华主任带领下,去北京参加化爆模拟试验。在寒冷的京郊,参试人员通过化爆试验终于审查合格,获得了正式参加第一次核试验的准入资格。返院后,审查合格的样机正式投入批量生产(有的要一款多台)。于是四海厂进行了总动员,仅用三个月时间,各项设备生产完毕,经过鉴定全部合格。
1964年春夏之交,204教研室参加第一次核试验人员突然神秘的“失踪”了。由于高度保密的要求,家人、朋友、甚至一个系 的同志也都不知道,只知道去一个神秘地方执行任务了。那时军工人的保密观念很强,没有人去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当然,确实没有人会想到我国即将进行原子弹爆炸试验,而他们正是去执行这样一项光荣的任务。
204教研室试验队进入马兰基地后,又经历了一段艰苦卓绝的工作。在那茫茫的戈壁滩上,实验组成员风餐露宿,白天骄阳似火,夜里寒风刺骨,一干就是半年。1964年10月16日,大家躲在距爆心80公里的工号里,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地等待那神圣瞬间的到来。14时40分,一声巨响后,大家飞快跃出工号,乘车奔向自己负责的设备,快速整理好测验记录。各测验设备数据记录正常,特别是压力自记仪记录的曲线十分理想,与理论曲线完全吻合,以至于有的专家一看,既怀疑又钦佩。我们的测量结果,第一时间报到了现场指挥部,报告当量为2万吨,与理论设计一致,这样我们的仪器设备成为速报当量的主要设备。很快防化飞机穿云回来收获了放射性记录,从而证明是一次成功的核爆炸。成功的喜悦,让人们把半年辛劳忘得一干二净。在基地的总结中,204教研室参试队的机测组荣立集体二等功,电测组和光测组荣立集体三等功,参试人员人人都荣立三等功一次。随后,204教研室科研队又连续3次参加我国核试验,每次都圆满完成任务并受奖。后机测组核爆炸冲击波压力自记仪还获得了l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奖。
204教研室在实施“21号任务”过程中受到各级领导关怀,系主任祝玉璋每天晚上都要去试验室一线看望工作人员。刘居英院长经常督促检查工作进程,有时还亲自过问每个细节。特别难以忘怀的是1964年7月31日朱德、董必武在院领导的陪同下,莅临204教研室参观“21号任务”科研成果陈列室,听取汇报后,首长们特别高兴,并鼓励大家献身国防事业,为国防现代化建功立业。
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后升腾的蘑菇云,已深深烙在了共和国一代人的成长记忆中。在与核研究相关的科研院所,在青海、新疆的茫茫戈壁滩,在巴蜀的深山老林,都有从事核物理研究的哈军工人在默默无闻地工作,为新中国的核事业建设奉献终生。
包承郇:哈军工空军工程系一期学员,毕业后留校任教,时任204教研室副主任。
刘居英院长(右二)到实验室指导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