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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理工大学 - 《山东理工大学报》

老人与柿树■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丁北洋

2012-11-09     浏览(70)     (0)

  独自一人漫步在深秋雨中的校园幽径上,冷冷的风吹在身上,彻骨清凉。路边的一棵大柿树引起了我的注意,稀疏的几片残叶挂在枝头随冷风摇曳。树上的细枝条断断续续地发出嗖嗖的声音,地面的草丛上沾满了潮湿、枯黄的败叶,只等化泥护树……蓦然间,感到几分苍凉和惆怅。抬头,情不自禁地遥望东南方向的天边,勾起了对家乡岭底老柿树的牵挂,对美好童年的回忆,对“网兜老人”的思念。
  老家在鲁东南巨峰河畔的一个恬静、偏远的小乡村。这里是典型的浅丘地貌,矮矮的岭坡上种满了茶树和其他杂木,而最难忘的是岭底“网兜老人”院中的老柿树。老柿树生长在两个大大的磨盘中间,它身上长满了难看的包瘤,树皮黢黑而坚硬,写满了岁月的无情和沧桑。每到盛夏,老柿树枝繁叶茂,开满簇簇的黄色小花。花期过后,老柿树结满青色的果实。及至深秋,落木为霜,树叶脱尽,红色的果实挂满枝头,喜鹊登枝而欢鸣。
  当我能够记忆的时候就感觉到老柿树的古老和奇特了。爷爷曾给我说起过老柿树,其实他也不知道老柿树已经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了。小时候,深秋时节我和伙伴们经常扛着竹竿肆无忌惮地光顾“网兜老人”的院子,确切地说,是冲着枝头硕大而光鲜的“玛瑙”柿子去的。
  说起 “网兜老人”———一位存在智障的以编织稻草网兜为生的老人,他其实和我爷爷还没出“五服”,我和他也算得上是近亲了。听爷爷说“网兜老人”在年轻的时候并不存在智力问题,只是生活上的变故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他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过“北大荒”,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的父母像其他人一样早早地替他操心着婚事,但是他就是不从。这件事对他精神刺激很大。祸不单行,之后的一天他父亲和我老爷爷去河边拾粪,不巧捡到了一枚日本鬼子遗留下的迫击炮哑弹。出于好奇,“网兜老人”的父亲将炮弹拿起来并在地上使劲摔了一下,这时远处的老爷爷听到爆炸声后闻声而来,但一切已经晚了……“网兜老人”由此变得精神失常。
  小时候我和我的伙伴们每次光临他的屋子,他的眸子里总是会露出孩子般的澄澈天真,顺着他的眼神,四目相交,可以直达他的内心最深处。如果春天赶得巧,适逢他的吃饭时间,我们能品尝到他做的美味———清炒荠菜,然后满腹而归。秋天,我们则满载着柿子而归。老柿树每年结很多果实,但老人从来不赶集去卖,他会将柿子分给乡里乡邻,剩下的几十个会留给在他寂寞时陪伴他的喜鹊。
  老人一生未娶,鲜有亲人,唯一的亲人就是他在乡下的妹妹。后来他妹妹的儿子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到了市政府担任秘书。再后来,他的外甥把他送到了镇上的养老院。他并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对于沉默寡言只有孩子般微笑的他来说,自食其力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再再后来的一天,老人独自走出了养老院的大门,再也没有回去,当然也并未回家,后来,村里没有人再见到过他。
  岁月无华,人将终去。如今,梦里几次梦到老柿树,我情不自禁紧紧地将老柿树抱住,轻抚着那纵横交错的鳞状树皮,如同轻抚着“网兜老人”脸上满是沟坎的皱纹一般。恍惚间,家乡的味道、气息、亲人和儿时的朋友全都出来了,不知不觉常醉其中,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