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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师范大学 - 《东北师大报》

同苏联专家在一起的日子

作者:岚  ◇金    
2011-05-25     浏览(36)     (0)

1956年至1958年,教育部委托我校生物系举办动物生态学研究班,并聘请苏联专家为研究班授课。研究班共有来自全国各高等院校的37名学生。
  那时,我已被学校抽调做政治工作5年。这一次,学校又派我到动物生态学研究班学习,重新开始了学生生活。
  研究班的授课教师很多,但苏联专家库加金教授却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他严谨的治学态度、理论联系实际的教学风格、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对我的一生影响很大。

    第一堂课的印象
  1956年秋季的一个上午,库加金教授第一次出现在我们课堂。他那时40岁刚出头,个子不高,削瘦的身材,身穿一件灰色西服,眼睛里透出锐利的目光。他不懂中文,授课是通过翻译完成的。
  库加金教授是苏联生物学博士,著名兽类学家,在这一领域学识渊博。别看他讲课多了一道“翻译”的程序,但本来有些枯燥的《动物生态学概论》被他讲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第一次上课就把我们深深地吸引住了。“讲得太好了!”同学们不禁称赞。以后只要是他的课,同学们就会早早地来到课堂。
  教学认真严谨而又生动活泼是库加金教授讲课的一大特点。他所讲的观点,论证得非常严密,让人信服。库加金教授对学生非常有耐心,如果哪个同学没听懂,他一定要让大家弄明白。在他讲课时,学生可以随时提问,用现在的词就是“互动”式授课。
  有一次在讲到“动物种群数量变动”时,我和几个同学没有听明白,在下边小声嘀咕了起来。他不但没有批评我们,反而通过翻译询问什么地方没听懂。有个同学提出了不懂的问题,库加金教授又列举了几个实例重新作了讲解。然后又问:“这回明白了没有?”我们回答说明白了,可他还是不放心,又让另一个同学回答了一次,直到确信大家都懂了才继续讲课。从此以后,我们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就随时举手提问了。
    老鼠的“人口普查”
  库加金教授善于把书本上的知识与课外实践结合起来。在学习动物数量统计时,他带领我们到长春城外的农村进行野外实习。当时正是秋收过后,收割后的高粱、玉米、谷子、豆子秸秆一垛垛地码放在地里。他带领我们按照不同的品种,把秸秆垛翻过来,动手抓老鼠,实在抓不住的就统计数字。开始女同学不敢抓,他就以身示范,带头抓了一只老鼠,还给我们讲了抓老鼠的要领。我们于是胆子大了起来,也“奋不顾身”地抓了起来。开始大家带着手套还心惊胆战,生怕被老鼠咬着,后来一点也不怕了,有时候来不及戴手套,空手也敢抓了。我从小就怕老鼠,看见老鼠就头皮发麻,但受到库加金教授的鼓舞,从此以后就不怕了。
  当时我们每个人都分了一大块地,同学们像比赛似的,你追我赶,把不同农作物品种的地块都“翻”了一遍后,带着“战利品”凯旋回校了。
  回到课堂上,库加金教授和我们一起作老鼠数量统计与分析,按照不同地块把老鼠统计了一遍,用这种“笨招”计算出了不同田地的鼠类密度。
    “天当房,沙当床”
  上世纪50年代的生活条件比较艰苦,到野外实习只有火车一种交通工具,火车到不了的地方只有靠走了,所以每次出野外都很辛苦。
  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库加金教授带着我们到内蒙巴湖塔搞科研,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沙地,就像黄色的海洋,起伏的沙丘就像大海的波浪。在烈日的烘烤下,升腾的热浪令人窒息,我们简直是在“蒸笼”里挣扎。
  库加金教授全然不顾这一切,带领大家顶着炎炎烈日干了一天。渴了,拿出军用水壶抿一小口水润润嗓子;饿了,嚼一口身上带的干粮……不知不觉太阳落山了,夜幕降临了,我们走不出沙地了。库加金教授决定:睡在沙地!他带头打开了简易的行李,把一床被子铺在沙子上。随后又告诉几个男生在四周持猎枪“站岗”巡逻,防止狼群的袭扰。
  那时我们经常是背着行李到野外实习,为了减少负担,都是一条被子连铺带盖。走到哪吃到哪,走到哪睡到哪,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但睡在荒郊野外的沙地还是第一次。头半夜还好将就,沙子散发着白天吸收的余热,身上有一些热乎气。但后半夜可就难熬了,沙地温度大幅下降,我们都被冻醒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可偏偏又下起了大雨,我们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书包变成了“沙包”
  大概是常在野外实习考察的缘故,库加金教授走路特别快。无论是在广袤的田野里,还是在乡间的小路上,他总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能把我们远远地甩在后边。他走路飘逸的姿态好像有舞蹈的“韵律”,所以我们说他走的是“舞步”。
  跟着这位“领舞者”出野外,男生还好一些,女生可就遭罪了,尽管走得呼哧带喘,还是跟不上。所以对于女同学来说,每次野外实习都是一次对身体的极限考验。特别是当库加金教授停下脚步讲一些知识时,走在前边的男同学总是像一堵墙似的围在他身旁,我们女生根本靠不上前,啥也听不清楚,有时他不得不给女生重新讲一遍。
  “咱们也得争口气,不能总让他们男生落下!”这成了我们女生的共识。忘记是谁出了一个主意:练走路!大家一致赞同。
  从此,我们每天早晨提前一个多小时起床,在书包里装上沙子,练起了走路!一开始走几步就累得不行了,腿肚子像灌了铅似的。可时间长了,就不觉得累了,书包里的沙子也增加了分量。再以后出去实习,我们女生就能跟上“领舞”的库加金教授,我们也能成为“一堵墙”,把男生挡在身后了。

  动物生态学研究班结业以后,库加金教授结束了在中国的教学。回国后,在他的建议下,经教育部批准,我校建立了科学联络网,库加金教授和学生们经常以信件形式进行学术交流,他同研究班学生的联系并没因为距离遥远而中断。
几年后,我也走上了讲台,当上了大学教师,我也带领我的学生到野外实习考察。在我的教师生涯中,无论是讲课还是外出实习,都清晰地印刻着库加金教授的影子。
(作者为原环境科学系主任、环境科学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