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呼啸的救护车声打破了原本宁静的乡村,好奇的邻居都出来聚在老头家门前。不过一会,老太被担架抬了出来,身边的女儿们都已泣不成声,小孙子抹着眼泪躲在一边,惊惧地朝车那边看,老头神情焦虑地跟在后面,蹒跚而行的他急于赶上前面的人,身子颤得像筛子。
老太太被送进车里,护士给她戴上氧气罩,女儿们争着往车里钻,老头趴着往里看,孙女搀扶他,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开车的司机在关门时有些不耐烦地说: “去这么多人干嘛?”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老头被关在车外,眼睛还是不离车子,车子开动了,人们开始在议论,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嘛” “就是啊,昨天一大家子还在一起,闺女们还都来了” “这次,不好说”……老头没理会人们的议论,神情黯然地回了屋,邻居们与老头照面,都好心劝他,要他想开,治病不能着急,老头抹了一下眼,笑着说: “没事,我不着急,不能着急,该咋地咋地吧。”说完深深叹了口气,让劝他的人听着心酸。
第二天,外甥女怕他不吃饭,做了饭送过去,看见老头正在洗衣服,是老太太的,外甥女看着眼泪就下来了,老太太嫁过来就一直是老头做饭,衣服有时还是老头洗,为了不给老头添堵,外甥女装作没事一样一边拿过衣服,一边催他去吃饭,老头说: “没事,放着吧,我能洗。”外甥女不作理会,老头叹了口气,走进屋里,一会又出来,手里多了几件衣服。“这几件也洗洗吧,回来还要穿”老头说着又叹了口气。外甥女知道老太太再穿这些衣服的几率很少,但还是不作声,只是洗着。待老头转过身去,泪水控制不住,流了出来,他听到老头自言自语着: “过几天应该就会回来的。”
第二天下午医院就传来消息:左脑已死亡,最好的治疗效果也会是植物人!老头听后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坐在椅子上,孙女怕他承受不住,劝他放宽心,他抹了一下眼,说:“没事,咱不要你奶奶了,她没出息。”说完这句,又喃喃地说:“其实那早晨我看她那样就知道不行了……”说完仰着头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过了半个月,老太太出院了,被安排在大儿子那边,其实老太太只能靠氧气和输液维持着生命,睁不开眼,身子瘦骨嶙峋,胸部突出来,肚子瘪下去,整张脸也凹了下去……老头看着老太太,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往往是看几眼就出去,隔一会,他又再回来看几眼,就这样,来来回回,走得人们心里酸酸的,来探望的亲戚们在一旁都抹泪……大约过了一周,老太太可以睁眼了,也可以适当喂些水,这给全家带来希望,老头精神头足了,兴奋地对儿女们说 “就是植物人也没事,你们没空,我喂她。”
有一天,老太太睁着眼在找寻着什么,家里人都在猜测,这时大女儿猛然想到: “是不是,找爸呢?”家人忙把老头找来,老太太无力地抬起手,老头握在手中。老太太瞪着眼极力想说什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看得周围的人心里发紧,老头看着老太太的眼 “嗯嗯嗯———”回应着,也只有他才能读懂老太太的眼神吧?一会儿,老太太闭上了眼, “可能太累了”,老头舒了口气,放下老太太的手。“该休息了,这是妈睁眼时间最长的了。”女儿们这样说道。农历7月21日,是老太太的生日,老太太特精神,乐得家里人不行,希望好像更大了,可是,到了第二天病情就急剧下滑,高温不退,眼睛浑浊,没过几天,老太太终于累了,可是走得很安详,像是睡着一样。
出殡那天,老头不停地走动,因为大家都在忙,顾不上他,外甥女搀着他劝他不要到处走,家里这么乱,万一他出点事怎么办,可老头说:“我得走走,我得走走,等会儿要送你外婆最后一程。”这时一条狗老是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老头生气地踹了它一脚,还骂了一句,这是外甥女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老头发火。
等一切都办完了,亲戚们临走前过来安慰老头,老头只是重复着一句: “没事,没事。”可是在闺女们要走时,他却不是那样了,低头不说话,闺女们知道他是希望她们留下……老头说: “我不会想不开的,你妈不来叫我,我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