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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理工大学 - 《山东理工大学报》

“椿”之恋

作者:陈奕琨    
2025-07-04     浏览(11)     (0)

文章描述了一棵香椿树和它的主人之间的故事,包括种植、陪伴和分别的场景,表达了作者对这棵树的喜爱和怀念。

  “我选择的题目是‘我最喜欢的植物’,我最喜欢的植物是香椿树。为什么呢?因为啊……”
——题记 
  我在这个小院里已经待了十一年,彼时草长莺飞二月天,方今阳春三月、春回大地。我又一次伸展这还算年轻的身躯,睁开眼,望向来时的方向,冰冻的记忆随着冰雪消融、苏醒,漾起那一份沉封了一次再一次的悸动——我的“椿”心。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一个清清瘦瘦的小姑娘,束着高高的马尾,头发毛茸茸的,小小的瓜子脸,穿着红领白T恤,着一条墨色长裤(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校服),好不秀气。
  啊,她跑过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我暗暗地期待着,不禁低头看自己,又嘲笑自己的妄念,就你这副半死不活、风一吹就马上要折了腰的鬼样子,谁会开怀地奔向你呢,呵呵呵……
  但我还是幸运的,或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她来到了我的面前。离近时我才发现,她白皙的脸上挂着一层薄汗,小脸红红的,比我新扎出的小芽还要嫩几分。她笑着,她,真的好可爱。“呀,这里也有一棵小香椿树呢!我看看,嗯,这棵正好呢。”她小跑后在我跟前立住,略带湿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耳边,痒痒的,温暖地一下又一下,是我在这方久不见阳光的阴冷角落里唯一的热,我的心中莫名燃起了一团火。“嗯……你应该是没有主人的吧?”“没有没有!你,可以带我走吗?我,喜欢你。”我听到她的疑问,慌忙答道,激动地抖了抖枝丫。“嘻嘻,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啦。走吧,小树苗,跟我回家!”她蹲在地上,丝毫不嫌此处的脏乱,耐心地一点点地挖出了我的根,轻柔地理着根须,好舒服啊。
  “好了,走!”她单手握住我的身体,拎着我走到了她口中的家。我顿时涨红了脸,羞涩地用为数不多的叶子盖上了枝干。“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哎呦,小祖宗,你带个这么长的树枝子来干什么呢?”“这不是树枝,这是香椿树!快快快,我把它种哪呀?”“你还真弄了棵香椿树啊。真是服了你了,等会吧。”妈妈无奈,只好放下手中的活,把一个废弃的油漆桶冲洗干净,放在院中。“这桶这么小,盛不了多少土,能种活它吗?”小女孩疑惑地问妈妈。“这是咱家最大的盆了,再说了,你还真想种活啊,种种就算了,净瞎折腾。”“人家院子里都有香椿树,就我们家没有。”小姑娘越说越委屈,眼眶红了起来。“怎么了?”爸爸拔下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朝气哄哄的她走了过来。“呦,还真弄了棵香椿树,土呢?走走走,咱俩挖土去。拿上铲子和这个大塑料袋。”小姑娘听了,立马跳了起来,“走走走!”转眼,院中只剩下我一棵树。
  我望向我来时的方向。
  她回来了,急冲冲地就要把我摁进桶里。“等会儿,这桶底下有洞不?”妈妈拦住了她。“要洞干什么?”小女孩不解地问。“哦,你以为你直接种地里呢,这桶底下没洞,它怎么透气,水往哪流,你没见花盆底部有个孔吗?”妈妈无奈地解释着。“嘿嘿,我说为什么花盆都有个洞呢。”她不好意思地笑着。爸爸钻好了孔,和小女孩一起往里倒上了半桶土,“我自己种,这是我的树!”她坚定地冲父母说着。
  她双手把我举起,高于桶口,而后一只手探进土里拨出一个小坑,一只手将我慢慢置入土壤中,那土是自我有生命之日起从未有过的柔软与舒适,比那角落坚硬又贫瘠的地方要好上数倍!她又轻轻晃动手中的袋子,飞扬的土落在我的身上,这是属于我自己的落英缤纷。她又拿起红柄小铁铲,小心翼翼地压着我躯干旁的泥土,一圈又一圈。“渴了吧?给你浇浇水。”“种好了!我去写作业了,拜拜。”她向我告别,我目送她蹦蹦跳跳地离开,看到她走到了绿色的小桌前。我一直注视着她,我的小姑娘。突然,她抬头望向了我,对视一瞬后,我急忙低下了头,春风调侃地送我一阵凉爽,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着。不是风动,是心动。
  “它肯定能活,而且长得比其他树更高!”为了这句话,我卯足了劲,努力地生长着。寒冬腊月,真是冷,但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陪着我的小姑娘。次年开春,我如愿以偿地活了下来,“快看,它活了!”我的小姑娘兴奋地喊着,我永远记得她星星似的眼中点点的光。
  “不许动它,干嘛要把人家的头给砍掉。不行!”“它现在太高了,容易断,把尖去掉了,它活得更好。”“那……”“算了算了,你不让动就算了。它还不算高,再说吧。”妈妈打断了只说了一个字的小姑娘,放弃了砍我的想法。小姑娘啊,别担心我,我会长得高高的,我不会死,我还要陪着你呢。
  小姑娘慢慢出落成大姑娘,我也早已离开油漆桶,矗立于院落的一角。我奢求时光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她陪伴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从每日的抚摸变成了七日一见。起初我还会按捺住性子,一日抖下一片绿叶,直到第七次抖落,她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可自从六年前起,我纵是抖落一身的香椿叶,也盼不回以往日日噙着笑脆生生唤我的小姑娘了。六年间,她只来看过我三回,其中一回是我被狂风吹折,小姑娘的父母发消息告诉了她。她还是在意我的,回来便跑进院子,疼惜的眼神望向我,用冰凉的手抚着我越发粗壮的躯干,滑溜溜的、清爽的冷,像丝绸般抓不住。只片刻,她就要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后背对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心沉了下去。幸好还有第二回,那时我已经长得很高了,比小主人还高了一半,因而身上挂了肉,父母喊她回来吃我的叶子,她笑了,仿佛初见时,笑得那样灿烂,眼睛弯了又弯,月亮般。“这是我吃过香椿味最浓的香椿,不愧是我看中的香椿。”她说。“我的树”、“我看中的香椿”,我,本该是属于她的。
  最后一次见到她竟是因为人们口中的植树节,想来也是,她种下我只是为了老师随口的一句提议,但那又如何呢?是她,轻盈覆我以粒粒松土,予我一场梦中的樱花雨;是她,予我以膏腴之地,不再羡他树的康健冲天。我惟有她。她站在我身侧,亭亭玉立的身姿似松柏挺立,依旧柔软温暖的手覆上我的躯干,“长这样大了,植树嘛,意义不就在此吗?种一树美好,一个生命见证另一个生命的成长。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青里面也有我的一分了。”
  我不曾将这爱意宣之于口,毕竟我只是一棵沉默的香椿树,这是独属于我的在那场圣大的春日里的暗恋。
  又一年的春光明媚,照亮了我来时的路。

  后记:我上小学时曾在植树节当日种过一棵香椿树,在城里家中的后院。起因是小学时敬爱的郭老师连续三年在3月12日的提议,可是直到第三年,我才从操场上寻到了合适的树苗。现在想想,那种亲手把一株小苗种下去、看它活下来的经历真是一种奇特的感受。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和香椿树又何尝不是呢?“孟春之月,盛德在木”,感谢古人为我植树找了借口。东门之“椿”,其叶牂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