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的地方叫作故乡
——题记
每逢出门在外,身处异乡,总有人问道:
“长安,说说你的家乡吧。”
长安努力地回想。
她想起自己高中时即兴写下的诗词。
长安生在皖南的小城里,说出的话,落下笔的字,都显得是有些书生气的。
白墙青瓦,朱门环扣,十里三两人家;
松子落潭水,丘陵桃花散,施满芳华;
有银杏绕水,渔舟问渡,白鹭戏滩涂。
细雨绵长,纸伞倾斜,绛紫晕云霞;
落夜话残月,围炉煮片茶;
…
这是从眼里窥见的模样。
可是,在家乡人的内心深处,它,又是何样?
长安轻转笔尖,一叶出春又落了雪。
(壹)
“阿公,你和阿婆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
稚嫩的童声响起, 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摇着老人的衣角,闹得竹椅都“吱呀”的晃荡。
“傻囡囡,这里是我和阿婆的家呦。”
“那阿公阿婆去城里不好嘛,什么都不用做呢。”
“这土地养活了我,阿公呀,生来就是要守着这片地的。”
“阿公,种地多辛苦呀"
“阿公老了,不能总是靠着你爹娘,在这里待着安心,散散步,干干活,早就习惯啦。”
“……”
五岁的长安第一次被爹娘带回乡下,除了满田地的撒欢儿奔跑,也好奇地依着阿公问东问西。长安常常疑惑,这小地方很是偏僻,还经常窜出些蚊虫蛇蚁,闹得长安一惊。他们为什么不愿去城里享福?
时隔多年,当长安再次回到家乡祭祀,袅袅青烟起,纸钱烧了一叠又一叠,呛得人模糊了双眼。故人已去,但是物仍留残影。灶台前柴木依旧堆着,院中的李子树结下沉甸甸的果实,长长的衣线与蓝天交织,屋檐上的瓦片生出了屋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在说:他们曾经生活于此。他们啊,生来便是这里的人,这片贫瘠的土地却孕育出他们富足的精神。这里,是他们灵魂的寄托,生命的归宿,最后的守望。即便他们在某天悄然离去,土地也会留下他们的印迹,永远不会将他们忘记。
乡啊,是一代人的守望。守着的是土地,扎下的是身心。
(贰)
“小妮,你瞧,这块稻田遍布的场子,从前便是我的家。那个地方就是我的房间,那时还是茅草搭的屋,一场洪水就冲散了。这边就是我们后来盖的房子了。”
长安蹲在田埂上玩弄着狗尾巴草,耳边忽地传来爹爹的声音。
爹挥着手, 好像是在和长安说话,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这桥呀, 以前可是只有根圆木, 后来就给水冲走了。这下面这河,以前啊,是可以在这里抓鱼的,我还差点被冲走过。”
石板桥下,水哗哗流着,激起了滚滚白浪翻腾,只是不见了扑棱的鱼儿。
“这路比当年好太多了,那时都是土路,一路的坑坑洼洼,弄得一身泥。当时…哎呀,现在再回不去了。”
走在新修的路上,长安顽皮地将石子一次次向踢去,却不觉无趣。
八岁的长安小手被紧紧握着, 懵懵懂懂地听着爹说话,只觉得这话里满满都透着欢喜。家乡对他们而言,从前或是苦难,但如今忆起往昔,只剩了欢喜。他们不用刻意地去记忆,只要踏上这片土地,他们就很自然的对这儿的一切侃侃而谈,他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每当他们感到疲惫,感到孤独,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描下家的痕迹。只要想到这儿,所有的一切都能够短暂地放下来了,只感叹一句:“要是不长大该多好啊。”
长安在心里疑惑,但很快就抛之脑后。长安想快快长大,就能做好多好多的事,应该会更快乐吧。
曾经听过一句话,“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的地方叫作故乡”。他们走到哪里,都不曾忘记。
乡啊,是背井离乡中年人们的回望。一晃半生过,只有故乡仍留堂。
(叁)
又一年高考季落幕。
“姐,恭喜你,解放了。”
这才刚刚开始。十八岁的长安想。
“姐,你记得不,以前,你还从这把我拉下去过呢。”
望着祖屋前的一道小小沟渠,长秋不禁调侃起阿姐。
“哎呀,我当时不是故意的嘛。”
长安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着少年瘦削的身形,想起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
姐弟俩端着饭碗,在洒满阳光的田埂边走着,走着,说起话,面上不觉浮出了笑意。
景依旧,却物是人非。
长安自从读了书,一贯是话少的,可以说平日是独来独往,一言不发,被人称之奇怪又孤僻。她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不明白别人为什么会变,也不明白自己又为什么会变。她只明白,那些大人为什么不想长大了。醉酒的爹,生病的娘,缩在墙角阴影下的她拾起碎掉的瓷片,想,说话真是费力,又有谁能听去吗? 每每散学,九十点的天,即使是城中也早暗去。趴在公交的窗台上,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大厦闪烁的彩灯晃了长安的眼,她念着,何时能逃出这片天?
表弟长秋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每每被父亲训斥着又比不上谁,拿着棍子满院地追,伴着神经的娘在旁边傻呵呵尖叫着,总是锁在屋里,谁说也不出去。更从阿公阿婆相继离去,无力应付满目算计钱财的亲戚,便独自去在那破旧的小阁间里,读下三年又三年的书去。
但每逢假日回乡,她总能同长秋谈上一宿又一宿。嗐,也许是同病相怜罢了。
小小的房子,纳不下少年的身心,广阔的田野与满天的星,却编织起一个又一个梦境。
脑海中是过去的点滴。
那时,小小的两姐弟会在过年时,激动地跑上楼,挤着坐在那个落满灰尘的房间,小心地打开电脑,为这一年能一起玩这一会开心半天;会在大中午,跑到田埂上,一边吃饭,一边谈着虚无缥缈的梦想。“以后我想搞科技,好厉害的!”“我想当老师。”…会在晴朗的下午,悄悄地去摘葡萄,看到路边的瓜棚,还认真地讨论要不要用葡萄换个西瓜,怎么悄悄地分了西瓜…
如今,已渐渐长大,被沉重的学业压着,形形色色的人走过,但却不失幼时的童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姐弟俩却在路(下转二、三版中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