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拐角的玉兰又开了。白瓣紫蕊,像是被春风裁碎的云絮,纷纷扬扬缀满枝头。我总爱在这天然香氛里温书,任花瓣落在书页间当书签,每片都沁着光阴的甜香。
记得初遇这片花林是去年的暮春。雨后的玉兰带着水珠,像悬着无数水晶铃铛。我抱着《植物学》坐在树根上,忽然发现水洼里飘着完整的花影。“原来落花也可以这么完整。”我用素描本拓印这转瞬即逝的美,笔尖触到花瓣的刹那,忽然明白有些离别不必感伤,就像玉兰谢幕时依然保持盛放的姿态。
去年深秋,玉兰忽然在反季节的时刻开出了一朵花。我独坐在花下背单词,看见保安大叔驻足拍照。“稀奇啊,这花像是要留住什么。”他喃喃自语。我忽然想起故乡的玉兰。故乡的玉兰总在老屋窗前开成雪雾,母亲说那是岁月结的霜花。此刻异乡的花开,何尝不是时光写给游子的家书?
今春玉兰开得格外早。我常在花下读周教授的《植物札记》,书页间夹着去年制作的花瓣标本。某天读到“玉兰的木质部藏着年轮密码”时,忽然抬头望向虬结的枝干。那些深褐色的纹路里,是否也记录着往届学子的笑语?我伸手轻触树皮,粗糙的肌理硌着指尖,却传来温暖的脉动。
今晨又见玉兰,花苞上凝着夜露,像悬着的水晶铃铛。我支起画架准备写生,忽然发现树根处有新发的嫩芽。这株玉兰竟在开花的同时孕育着新枝,像是同时进行着谢幕与启幕。我望着那些将舒未舒的嫩叶,忽然懂得:青春不必等待绿叶相衬,每个阶段都可以绽放独特的光华。
风起时,玉兰簌簌落在画纸上。我蘸着花香调色,忽然看见往年的自己——那个在落花中拓印时光的女孩,那个对着返季花开沉思的少女,都在花瓣的褶皱里微笑。原来玉兰年年照旧开,而我在时光里,早已把独处的静谧酿成了花魂。
合上速写本时,一片紫蕊飘进扉页。我轻轻夹好,这是玉兰赠我的时光笺。当明年花开再临,或许会有另一个女孩在此驻足,看见画纸上我们的对话:关于成长,关于光阴,关于如何在步履匆匆中,听见花开的声音。
(临床与基础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