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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报》

别了,斗室

作者:○廖少谦    
2025-06-20     浏览(99)     (1)

“非常感谢您接受本次采访,后续我们微信联系!”

拧开斗室的风扇,吱吱呀呀的。

它还是那样缓缓地旋转着,透过窗帘间的暮光,把凝滞的时间搅动起来,吹动沉眠几十年的铅字,拂过先锋日志里的每一个短句,也轻轻推着一个就要离开的社员。

擦擦沙发,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夕阳透过窗栏上的校徽投影在桌上,阳光里那本最新的《先锋》日志上挂着学通社的笔,此景恰似第一次来到斗室那天———那是校运会的第一天,一个骄阳似火的午后。采写组挤在堆满旧报纸和报社文件的屋子里,四下翻找着记者证,打开每个档案柜或胶封的纸箱,顺手翻过一篇篇报社往事,尘封的岁月被逐个打开。夏天的斗室不怎么通风,仅有的两顶吊扇吱吱呀呀,实在是吹不凉这灼热的空气,它就这样在社员的衣角和心尖留下一缕汗渍,作为初遇的记忆。

望着这有些杂乱但实在温馨的小屋,起了一个念头,如果有空,一定再来打扫打扫。

萌生这个想法不久,我刊发了第一篇文章,第一次看着自己的名字和笔墨成为铅字,心中有种莫名的激动。后来采写多少新闻,参与多少访谈,投稿多少副刊,已经难以记全,但常常想起那次对长跑冠军的采访,虽然它只是最简单的采写,早不被人理会了,但时常怀念它,怀念那时的一片真情和谨慎。也是此时才意识到,第一次在报纸上看见名字的那份激动里,有三分是属于斗室的,时间和故事凝成不会褪色的铅字,只是沉睡于此就证明着自己也参与了永恒的微小一环。

我们的笔,我们的图腾。

打扫一个蒙尘的旧室,总会掸起一些时光的灰。换届例会后的一时兴起,和社员们好好整理了这个学通社的“家”,拂去奖柜和桌椅上的尘埃,也就扫过了往届社员们拼搏的光辉岁月;罗列数十年校报的年刊,不禁会读起千万文章中的一二;整理那些先锋文册,不时会被笔墨里的一个个身影拉回过去的时光。

斗室见证了无数社员的无数日夜,它们轻轻落定,成为那十数本先锋日志的某个折角,成为那数十本年刊中的某篇文章。这里有很多人的往事,有很多人留下的记忆,它们沉眠在某张报纸的副刊,或是先锋论坛的某页,还有些则简单写成了便签,贴在斗室的留言墙上。对于一份报纸上刊登的事件,基本只分新闻和旧闻,那些不属于今天的,似乎都只用昨天代称———具体是多远的昨天,已不那么重要。

这存放着数十年旧闻的办公室,似乎也拥有了这种魔法。惊讶地发现日记里栩栩如生描绘的雨夜来自一九九六年,那张南湖边上无比绚丽的晚霞摄于七年前的昨天,恍惚里仿佛我已不在此时此地,而是在日志里某个“明日的晚霞定将更加好看”的明日,或是便签上“来年希望大家依然开心”的来年,时间不再线性,读到先锋里的某处,就到了属于它的下一天。恍惚里也想问问那些执笔记录的身影们,离开斗室的他们今天过得如何?

后来,成为了采编部长,再后来,成为了副社长。时常回到斗室里,热闹的斗室是学通社温暖的家,安静下来的斗室则是一个游学者的避风港。学累了,失眠了,偶尔会来斗室坐一会,静静地翻阅这些故事,留下一些心事,然后接着奔波———那些日子实在离得不远,就在这两顶吊扇还能吹到的地方。就要离开了,实在是有些不舍,翻看着那些毕业特刊,像是某种遥远的回望,却能依稀看见自己的未来。显然,前述那些想问的,已无处寻求答案了。

那些身影,我们的身影,聚了,散了,别了,离了。

想把学通社和校报比作一江春水,浪花迭起,永远东流;斗室是一叶轻舟,载着社员顺水前去。江水或许波涛汹涌,或许溪流涓涓;舟上游子或许载歌载舞,或许兀坐船头,但总归江水依清,轻舟依旧。至于那些江景或是趣闻,就把拍成照片或写成文章,印进报纸收好晾干,待得老了拿来酿酒。

见刊的文章字数终归有限,再是长夜毕竟也要步入明天,那和斗室,和学通社的故事就先停船此夜吧。走啦,把风扇关上,把宁静还于这方小屋。晚霞将尽,时间再度缓缓暂停,顺带地,在先锋上也凝滞了属于我———一个就要离校的社员的瞬间。

“您好,我是校报的学生记者廖少谦,很荣幸能采访您。”

再见,斗室,再见。

(作者系统计与数学学院2025届本科毕业生,曾任校报学通社副社长,将赴重庆大学读研。本文写于2025.6.16毕业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