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元年,李白因坐永王案,被流放夜郎。 翌年春,行至白帝城,忽闻赦书飞至,旋即乘舟东下江陵。
从夔州到江陵, 浩荡的长江穿过巫山,奔涌出三峡。 两岸陡峭的群峰绵延,凉风呼啸山间,猿猱清啸长鸣。 耀眼的天光倾泻而下,按捺不住的自由与快意,终化作笔下的诗篇。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
荆州,曾是九州之一,随大禹治水的故事载入《尚书》。 春秋战国,楚王南迁于此,都郢四百余年。 及至隋唐,李靖讨平萧铣,设江陵府。
每一座历史名城, 都不乏铁骑征尘。古老的大地上,流淌着荆楚命脉千年。 “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 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 ”东周时期,诸侯争霸, 楚国以强大的军事实力傲视南疆。熊家冢遗址里静默的兵车战马,仍在诉说着那气势恢宏的荆楚长歌。
王陵之上,厚重的尘土在昏暗的灯光中更显肃穆。 这里埋葬着消逝的故国,却从未掩埋楚王的雄心。 车马万乘,仿佛仍在待命,随时愿为君王再赴征程。 这里回荡着楚武王分庭抗礼的壮志,楚文王逐鹿中原的宏图,楚庄王韬光养晦的隐忍和励精图治的锋芒———直至黄河饮马,问鼎中原。 亦铭刻着楚怀王的愚钝犹疑,楚幽王的昏聩无能。
生于这片土地的人们,或许总难免憾恨楚王大业未成,昔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誓言,终败于秦国“囊括四海,并吞八荒”的铁骑之下。
缓缓行至荆江岸边,这条桀骜难驯的大江,最终被拦在堤坝之外,任其九曲回肠、波涛汹涌,也不再溃堤成灾。 只留下萧瑟的晚风,掠过斑驳的城墙,惊起归鸟几声零落的嘶鸣。 轮船缓缓驶过,混着三三两两行人的笑谈, 陪着落日余晖跌入天外。
浮云散尽,月色如霜,静静洒落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思绪渐渐游离,多想回到两千年以前,看看楚国鼎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