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暮色将至,我和母亲迎着寒风来到南门老街,去往她常光顾的一家按摩店。那是一家30年的老店,布局小而陈旧,店里只有店长一人,店长患有残疾,据症状来看应是佝偻病,身高仅有70厘米左右,脊柱呈C型侧弯,活像一根被风吹歪的古树干。相较于其他盲人按摩店,他家的收费相对便宜:泡脚+按摩30元,全身按摩40元。
店里生意似乎还不错,一进门便看见4个客人,老板便停下手上的工作,热情招待我们座下。听到我说想泡脚,老板便急忙去打了一桶热水端到我面前。虽然他个子矮小,但动作却很麻利,一旁热心的顾客也帮着他拿热水桶,这一幕让人暖心。或许是老顾客的缘故,老板热心地给原本不打算泡脚的母亲也打了一桶热水,并笑着说道:“不收钱。”与其他按摩店一样,老板手法娴熟,从颈部到背阔肌,再到手臂,最后到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却不敷衍,让人如沐春风。
随着按摩的进行,夜幕自地平线晕染开来,这时一个保安大叔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盒饭菜,送给老板并说道:这是今天中午做客打包的剩菜,明天热一热就可以吃了。老板接过饭菜连声道谢。那么晚还给老板送菜,想必保安大叔也是老板的朋友吧。给我按摩结束后,老板一边和身旁的母亲再次强调:“只泡脚是不用收钱的,”一边补充道:“刚才客人太多,照顾不周。”母亲扫码付钱后,正准备起身离开,老板一看手机,惊讶道:“不对,怎么多了30?!”便从店里追了出来,只见他忙手忙脚地从兜里掏出30元现金,坚持不收母亲的泡脚钱,要把钱退回来。母亲只好回答:“反正是常客,下次再来按就行了呗。”我也在一旁说道:“下次我也来按。”老板激动地连声答应,他只身在微暗的路灯下,一直目送我们离开,挥手告别。
在回去的路上,我和母亲说道:“也许老板并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个残疾人而被人施舍。”母亲却觉得这个老板生活确实不易,再说了,下次也还会找他按摩的。当然,我知道母亲下次泡脚也一样会付钱的。随后,母亲和我谈道几十年前因为政府大力帮扶残疾人的优惠政策,使得我国许多残疾人可以享受房租和水电减免的福利。那位老板便是在社会福利的帮助下独自开了一家按摩店,听说当时他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弟弟,由他一人负责供养,老妈说那时一到假期,在按摩店里也会看见老板弟弟在一旁打下手的身影。正是在这个小小的按摩店里,老板用他那双布满老茧且有力的双手按出了他和弟弟的未来。几十年如一日热情待客,想必他现在应该有不少回头客了吧。
这座城市总有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用微弱却持续的温暖照亮人间。那位自强不息的老板,那天为他送餐的保安大叔、帮忙搬动水桶的老顾客,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真理:真正的尊严不在于接受怜悯,而在于用双手创造价值;最高尚的善意不在于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细水长流的守望相助。正如罗曼·罗兰所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在这方小小的按摩店里,我触摸到了人性最温暖的底色,那是市井巷陌间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是平凡人用坚韧与善意编织的文明经纬。生活,因人性的光辉而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