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宅院里有6棵梧桐树,是20多年前父亲亲手所植。记得当时父亲边刨树坑,边盘算着等树长大了卖了钱的用途。实际上老人家八年前就;去世了,也没看到树成材。真应了那句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和弟弟一个在长清工作,一个在济南工作,老早把母亲接到城里一起生活,老宅子空起来关门闭户。但梧桐树并不因为受到主人的冷落而停止生长,渐渐成了一抱粗的大树。
去年,母亲从济南来电话跟我商量,树老了,卖了吧。我想几棵树卖不了几个钱,又是父亲亲手种植的,心里肴点舍不得。今年母奉又给我打电话,树再不卖就空了,你浚时间我就回老家一趟,母亲说得挺严肃。母命不敢违,我只好找了一个经营木材的老哥到老家看看树。这老哥拿着尺子量了上边量下边,又拿小木棍在地上算了又算,伸出三个指头)不到三方木头,又指着院里几棵椿树,这个也算上,3800元钱,愿卖就卖,不卖就算。我倒不在乎钱多点少点,赶紧把树卖掉吧,省去母亲的一粧心事。
把周围邻居请过来帮忙,竟没有一个男人在家里,都外出打工了。一个婶子放下手中活计,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我家,一边拉着话,一边拉树枝子:“小勇,你娘挺好吧,有个日子没见面了,你爹娘过去好不易啊,分家一间房子也没分到,五斤地瓜干吃了三天。你这些房子都是你爹自己开山用胶轮车推家来的,从牙缝里省的。请人帮忙盖房子,一罐子豆油也是借的。你爹也没福气,你弟兄俩也都行了,你爹也没了。”看到婶子眼里发红,我赶紧叉开话题,问俺叔干么去了。婶子又打开话匣子:“你叔每天天不明就到城里人市上揽活去,去晚了揽不了活,老晚才回来,一天7-百来块钱,挺现成,一个月挣个小3000元钱。家里几亩地有我应付着,去了化肥农药杂七杂八,纯收入一季,现在国家给小麦补助,吃饭不成问题,你弟弟上学的花费,人情份子都_靠你叔叔打工收入,还能过得去,就怕身子有灾有事的,就怕大病。你爹住院花了七八万,你哥弟俩凑得起,放在老家可拿不起。”伴随着电锯轻声地歌唱,院里的树很不情愿地一棵棵躺倒,光鲜的木茬好像诉说着几十年的风雨沧桑……
几天后,我与弟弟商量钱如何处理,按老家风俗,父母的家产归儿子们平分。弟弟说,给老娘吧,不过一顿饭钱。我给老娘打4话,老娘说,我花不着,吃的喝的穿的都是你们的,你俩分了吧,我每个月有55块国家给的养老补助当零花。我说,给你写个存单存起来吧,以后花。母亲轻轻叹息一声,我想起你爹当年从湾里挑水浇树,日头那么毒,路又那么远,种一棵树也不易啊,土里刨金难啊,母亲有点哽咽。母亲又说,唉,你舅老爷脖子下面长了个大疙瘩,在你那里中医院住院了,你从里边拿些钱送过去吧,这么重的病,自己才有2000块。我说我用我的钱帮帮他吧。我安排妻子到农村信用社把卖树的钱存起来。母亲-70岁了,拥有了第一张用自己名字张秋菊写的存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