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和弦变奏的工人之歌
罗德远的诗集《黑蚂蚁》共收录诗歌100首，一页页翻过这些饱蘸汗水与智慧的分行文字，能够从中窥见一介打工者的人生历程及所思所感。作为读者，我们会从个体生命经历的描摹、勾勒里，看到一个群体的命运起伏、岁月辗转，看到千千万万打工者与所处环境、生命地域的命运联系、命理牵系。这是小我向社会潮流和时代变迁的融入与蜕变，这是个体与群体，他者他类的相携与共、同生共长、同向同行。
对打工生活的真情记录。罗德远自 1993 年南下打工，历时二十余年，辗转各地，其间接触过很多工种，可以说，工人是他人生的标签，打工生涯则是其鲜活的人生底色。打工的那些年，诗人辗转迁徙，出走回归，漂泊复流浪，即便生活在低处，依然伸出双手寻找温暖和光亮。
“在生活的低处/到处是努力向上的姿势/一缕乡村的炊烟钻出泥土的小草/城市奔走的少年悬在大厦半空的‘蜘蛛’/在生活的低处/大片卑微的青春赤足在泥泞的大地/成群结队的根坚持自己的歌唱呐喊”（《在生活的低处》）。这是个体生命的勇敢奔赴，是万类生命拔节向上的姿态，是青春坚实的步履，也是生命的呐喊与呼唤。他的代表作《黑蚂蚁》，看似是对蚂蚁的关注，其实观照的是生活中的大多数，是万千平凡卑微而又辛劳朴实的打工者，对黑色蚂蚁的描写，也是诗人自我心理的变化流转。“我慢吞吞走路是在寻找/舒展双腿/我要踢开黏滞的土地/站立起来/会发出旷世惊奇的呼喊”（《黑蚂蚁》）。诗人在寻找什么呢？是生活的依托和生命的背景，是从脚下大地汲取的勇气和力量。
对打工足迹的捡拾梳理。诗集的第二辑“爱上一个动词：转过身去”，既有诗人的情感回忆，也有对写作生涯、打工生涯的思考和感怀，还有对打工路途遇到的兄弟姐妹的回忆和怀念。闪耀个体的光辉和朴实的诗情、诗心、诗意与诗思。无论亲人、友人还是陌生人，又或以生命推动制度改革的兄弟，苦难辉煌的打工者，他们出现在诗人的经历与记忆里，堆叠成诗人记忆的永恒，构建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并在诗人内心中凿刻一道道时间的印记，摹画下空间的体态与形貌。
对故土亲友的回望与凝视。罗德远长年背井离乡，在外打工，对故土亲友的观照、书写，是他乡愁的体现，是他立足城市对那片土地、那方场域、那些人群的精神回望。当他处在城市对过往生活，对故乡故人呼唤时，那方曾经与他共存的天地，曾经托举和养育他的空间，便成了他的精神原乡、血脉故乡。诗人以其个体性的书写，唤起了一个族群、一类人群，对土地、家乡的渴望、留恋与思念。
“城里或乡村的月光”一辑，主要对过往生活的追忆，对乡村生活的去而复返，捧高和托举。诗人说：“让流浪之心/凝聚成记忆的琥珀/天空大地之间/我们葳蕤生长的生命/负载沧海桑田的风风雨雨/以血液烛亮谷穗和大豆丰盈的日子/即便凝成风雨里的生命化石”（《土地与生命》）。这是罗德远对土地的挚爱深情，对生命的呵护与尊重，即使成为化石，即使消逝不见，让那些美好凝结成记忆的琥珀，贮藏岁月的华美和柔软、多彩与缤纷，铭刻生命的恒久与绵长。这是诗人对故土的深爱，对家乡的紧紧依偎和深深眷恋。
生活是诗人的和弦，情感是其生命内在的变奏，在时间、空间、世界和他类的变调与复现之间，诗人以真切的生活经历，真挚的情感灌注，真实生动的生活群像，谱写下一曲和弦变奏的工人之歌。毋庸置疑，这是属于罗德远的真实，也是属于一代打工者的真实，更是属于时代和社会的真实，它们碰撞、摇荡、颠簸，聚合成社会性的思想认同和大众性的情感指认。
（作者为人文与传媒学院2022届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