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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大学 - 《河南大学报》

汜水会馆,老胡同里的旧时光

作者:白晓辉    
2025-04-30     浏览(110)     (4)

本文描述了作者对汜水会馆的探访,感叹其破败荒凉,并希望其得到修缮,展现古城历史魅力。作者在胡同深处寻觅旧时光,发现会馆曾是河南人的文化摇篮,并曾居住过文学界著名人物。


我常去汜水会馆,抚摸那青砖斑驳脱落的墙,寻觅那遗落在老胡同里的旧时光。

汜水会馆位于开封市老城区。过东大街、沿南京巷往北行约五十米到茅胡同西口,胡同东西走向,北侧矗立着几幢居民楼,南侧有一排古老的院落,院落门楼上都挂着“开封市不可移动文物”的牌子。沿胡同往东走约二十米到6号院,再往东是一片古老的民居,民居东面一墙之隔的汴京饭店堵住了胡同的去路,只剩下这短短一截。

6号院和西侧的院落间有一条窄窄的胡同,胡同北口矗立着两根青砖垒砌的柱子,柱子顶端横放两根粗大的方木,方木上方又垒砌两层青砖做顶,再抹上水泥,就成了一座简陋的门楼,门楼下有一扇门框,却没有装门,因风吹雨淋,门框和方木乌黑、腐朽不堪。

过门楼往南,看到那斑驳脱落的砖墙上挂着“开封市不可移动文物·汜水会馆·清”的牌匾。砖墙连接西厢房,房宽三间,高两丈多,硬山式建筑,青砖、灰瓦,白石灰勾缝。山墙顶部有粗大的屋脊,西墙墙顶用青砖层层叠叠堆砌三层屋檐,屋檐上方覆盖椽子、椽子上方覆盖瓦当,因年久失修,椽子破旧不堪、瓦当残缺不全,墙体出现多条裂缝,那青砖风化严重,轻轻一碰,一片片的砖灰就“噗噗”地落下来。我常常默默地仰望这高大的房子,看那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爬满山墙,又爬上屋顶,和长满屋顶的草木纠缠一起。西厢房临胡同一侧并排三个窗户,透过窗户往里望去,黑黢黢一片。

往前走看到院落中的南屋,南屋是主屋,也是硬山式建筑,但比东厢房更加高大、雄伟,南屋西墙比西厢房西墙往东错开约三米,两房间由覆盖石棉瓦的简易门楼连接,门楼下安装一扇红色铁门。那天,我敲了敲门,没多久看见门在“吱压”声中开了条缝,一位约莫五十岁的男子探出头来问:“啥事?”“想进来看看,可以吗?”我说。他把门打开,笑着把我迎进院子。其实,我不知道敲过多少次门了,却总是“小扣柴扉久不开”,这次,实在幸运。我也第一次看清楚了南屋的模样,它面阔三间,门前是高高的台阶,屋檐很长,遮盖整个台阶,我遐思如果雨天,坐在屋檐下听雨那趣味该是如何不同,或者炎炎夏日时,坐在屋檐下纳凉,又该是如何的情景。“你看看这房子多漂亮啊!”女主人的话音把我从遐思中惊醒,她指着房顶给我们看,那山墙上部用青砖层层叠叠堆砌出精美的造型,雄壮而雅致。砖墙里镶嵌着合抱粗的木柱子,柱子顶部东西方向横放上、下两根合抱粗的横梁,横梁间有龙头状的斗拱支撑,横梁最上方排满密密麻麻碗口粗的椽子,椽子上铺两寸多厚的木板,木板上铺满瓦当。因年久失修,那木板、椽子、斗拱、横梁和柱子上的油漆早脱落了,颜色一块乌黑,一块斑白。“过去,这房子可是四梁八柱,柱子间隔扇门窗连接,可漂亮了。”男主人也凑上来讲到:“我们住进来后为了舒适才在柱子间砌墙。”我仔细看那前墙才发现纵梁、横梁交接处的墙体向外突出,突出处的下方墙体烂了个窟窿,窟窿里露出木柱子,柱子下面是提篮造型的石墩。原来,他们砌墙时为了保护柱子,用木板围着柱子从上到下钉了一个“盒子”,再给“盒子”刷上水泥,和砖墙浑然一体。

院子有南、北主屋各一幢,东、西厢房各一幢,相互对称围成一个南北长、东西窄的长方形院落。东、西厢房建筑风格一致,中间内凹约两米,呈“凹”字形。从院子里看厢房更加破败荒凉,椽子腐朽不堪,瓦当支离破碎,大部分屋顶都坍塌了,不过那遗落在横梁间的牡丹花木雕“柁墩”仍显现了它当初华丽的模样。北屋是三间砖瓦房,无人居住,葳蕤的爬山虎爬满墙壁,屋脊残缺。整个院落显得破败和荒凉,不过这还不是汜水会馆最破败、最荒凉的院落。

出院落沿胡同往南,到另一个院落,院落的北屋是和北院南屋背靠背的三间砖瓦房,但比南屋低多了,北屋山墙青砖垒砌,南墙却是红砖垒砌,看那砖还比较新,墙壁上也没有裂缝,应该是后来建的房子。房子前面路旁长着一棵合抱粗的洋槐树,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瓦蓝瓦蓝的天空。房前两侧盖满了低矮的房子,道路变得逼仄。院落里的人家早搬走了,只有一位租户住在北屋,显得还有点人气。

再往南走,迎面是一道墙,墙上有一扇紧锁的木门,我用力推了推门,透过门缝看到里面又是一个长方形院子,院子里更加凌乱不堪,地面堆满了杂物,两边的厢房屋顶坍塌,露出凌乱的椽子,厢房前一棵碗口粗的树,光秃秃的枝条凌乱地横斜在厢房上方。院子南端是三间砖瓦房,西边的房门开着,屋里空荡荡的,东边的房子上方屋顶覆盖着石棉瓦,屋门较新,悬挂着纱窗,或许还有人居住。院子前方是开封市口腔医院楼房的猩红色北墙,显得格外刺眼。好破败、荒凉的汜水会馆!

我很惋惜这破败、荒凉的汜水会馆,这两位夫妇也是,他们说:“如果把汜水会馆好好修缮该多好啊!”我也跟着叹息。其实,会馆所处位置是开封市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东面一百米是摩肩接踵的双龙巷,西北约两百米是龙亭公园、翰园碑林、清明上河园和宋都御街等景区,南面五十米是开封市东西中轴线东大街,北面五十米是刚刚开发的珠玑巷,而这座院落却是如此荒凉、如此静谧、如此落寞,落寞的让人想长歌当哭!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静悄悄的,我呆呆地看着这破败不堪的院落,看着那断壁残垣、看着那白雪皑皑的屋顶和屋顶一簇簇干枯的荒草,看着光秃秃的刺向天空的枝丫,还有那浅蓝色的天空,目光也仿佛穿越那咫尺天涯的时光隧道,努力勾勒出汜水会馆最初的模样。

历史上的开封曾为八朝古都,宋朝时达到经济、文化顶峰,虽然,元朝以来不再是都城,却依然是河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因此,全国各地的商人纷纷来开封经商,纷纷成立同乡会,创办会馆。1946年底,省内外旅汴同乡会与同乡会馆共六十三家,其中,省外会馆十五家,省级十一家,地县级四家。省内旅汴同乡会馆共四十八家,包括六十七个县和地区,其创建年代一般晚于省外会馆。汜水、覃怀、钱业、厨业和绸缎五家建于清代,其余建于民国,又以抗战胜利后一段时间较为集中。这些会馆占有房舍一百余处,星罗棋布于开封街巷,有土地(含义地、花园)二十九处,一千余亩,遍及城垣四郊。

解放后,大部分会馆慢慢地消失了,迄今只剩下汜水会馆和山陕甘会馆,山陕甘会馆早已好好修缮,并以其精美绝伦的雕刻、气势恢宏的建筑,成为古城一道靓丽的风景,并于2001年六月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汜水会馆却依旧偏安一隅在闹市的角落里,任凭风吹雨淋,慢慢破败,真让人痛心!于是,我常常去到汜水会馆,渴望从那古老的建筑里,从那隐藏在老胡同的旧时光里,去寻找先贤的踪迹和开封历史的蛛丝马迹!

汜水会馆得名于汜水镇,汜水镇位于荥阳市,历史上又名成皋,有汜水关,汜水关又名虎牢关,是著名古战场,如《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记载:“(刘邦)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隋朝末年,李世民于虎牢之战擒获窦建德。明代小说家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虚构了“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故事,更使虎牢关名扬天下。汜水人也来省城开封谋生,为了凝聚乡情、汇集乡音、帮扶乡党,旅居开封的汜水商人曹国霜、云桂芳、马云衢等募捐建成汜水会馆,属于地县级会馆,主要办理旅汴同乡婚丧嫁娶、临时住宿、收房租费。据原清翰林院编修赵东阶先生撰文的《汜水会馆记碑》记载:“起光绪三十一年(1905)正月,迄中华民国八年二月(1919)工竣,计用资万余缗。”汜水会馆共建房屋六十多间,正院瓦房十二间,后院瓦房五十间,各有东西厢房,还在大梁门外购地五亩做为坟地。会馆南门位于东大街,门口有两尊石狮子和两面石鼓,从南到北依次有五个院落,可惜,1956年建口腔医院时,临东大街的两个院落被拆毁。“这就是当年大门口的石鼓。”男主人指着最北端院落墙根的石鼓说,接着又惋惜道:“不过石狮子早找不到了。”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石鼓黄白色,鼓身雕刻精美祥云、麋鹿、花饰图案,鼓面有一道深深的裂纹,鼓身堆积满落叶和散落的砖头,觉得痛惜!

我痛惜的缘由还因汜水会馆曾经是河南人的文化摇篮。解放后,会馆曾经是河南省文联宿舍,居住过文学界著名人物苏金伞、徐玉诺、塞风、周原、青勃等人,那时的会馆繁花满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后来会馆成为黄委会家属院,居民开始在院子里见缝插针地搭建房屋,如犬牙交错,杂乱无章,不过倒也充满人间烟火味道,现在这些人都慢慢搬走了,只剩下北院这最后一家。渐渐地,汜水会馆也就更加破败荒凉,也似乎被人遗忘,不过倒是有不少像我一样的历史文化爱好者按图索骥,慕名而来,寻找那深藏在老胡同深处的旧时光,时光似水,但古老的建筑却能如同时光宝盒一样把光阴珍藏起来,留给后人细细品尝。

其实,想要深入了解一座城,就仔细走走她的寻常胡同,看看胡同深处的老建筑,那里有原汁原味的老城味道。开封恰巧拥有众多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胡同,素有七角八巷七十二胡同之说,而每一条胡同、每一个院落都有一段精彩的历史,这就是古城的独特魅力。

因此,我是多么盼望汜水会馆能早日得到好好修缮,永远留住那往昔的光阴,向更多人展现古城的历史,成为古城一帧亮丽的名片!(作者系外语学院1999级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