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小娟!你娘又去马路边翻垃圾桶啦!”隔壁大婶站在我家大门口往里屋喊道。我赶紧跑了出来,飞奔到马路对面。只见我娘一边推着垃圾桶往河边走一边振振有词地念叨:“这是人民政府安排我来做的工作,你们总要拦着我!”因为小时候我们都是把自家的垃圾倒在河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的环保意识都增强了许多,马路边每隔不远就会有一个垃圾桶,每天都有专门的环卫工人清理。
看到这个场面,我又急又气,想把她拉回家却被她狠狠地推开。恰好有环卫工人开垃圾车过来倾倒垃圾,我像看到救星一样望着他,看到我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只好装作严肃的样子,对我娘警告道:“你再随意这样污染环境,破坏公共财物,我就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走!”娘听后瞬间被削弱了气势,只敢躲在我背后小声嘀咕,我见状赶紧温柔地哄着她,半拉半拽把她往家的方向带去。回去的路上看到几个村子里爱说闲话的人对我们指指点点,说着风凉话。我那时心里无比生气却又无可奈何,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娘是在我高三那年患的病。我记得那是一个无比闷热的晚上,没有一丝凉风,不时还有几道闪电,我当时正在教室上数学晚自习。我正在冥思苦想一道数学题目,突然,同桌用笔戳了我一下,让我看向门口,原来班主任正示意我出去。我立马放下笔,一脸茫然地走了出去。班主任把我拉到走廊边,压低声音温柔地对我说道:“小娟,你家里出了点状况,你现在赶紧用我的手机打个电话回去。”我心里倏地一紧,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立马拨打了父亲的电话。
耳边手机传来的铃声响了很久很久,伴随着“嘟”的一声,电话终于接通了。只听见父亲那边声音无比嘈杂,父亲用接近崩溃的声音对我说道:“你娘突发羊癫疯了,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现在正在市人民医院急救室抢救!”说完便挂了电话。“轰隆隆!”一个雷在空中炸开,响彻云霄,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那是我有史以来听到的最大的雷声!我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着急、恐惧的情绪压着我喘不过气来。后来班主任立马带我赶到了医院,那时娘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医院病床不够,娘没有病房,只能把她安置在走廊的推车上,我看着身上扎满管子,无比消瘦的娘时,我内心的恐惧情绪再也无法压抑,嚎啕大哭起来。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可我又多么希望它真的只是一场梦啊!
后来,我娘状态稍微好点后医生给她做了全身的检查,发现她小脑萎缩,脑部有积水,还有未被重视而越发严重的甲亢。哥哥带娘辗转各大医院,检查结果都是大同小异。而且我娘的性格又比较要强刚烈,所以很容易受刺激。因此,娘的情况逐渐恶化,逐渐转变为老年痴呆,目前也只能用药物减缓她恶化的速度。
我娘年轻时候非常精明能干,父亲常年在广东打工,她一个人在农村除了照顾我和哥哥,还要打理我们家名下的几亩地。别看她身材瘦小,田地里种水稻,土地里种瓜果蔬菜、油菜花生,她样样都精通,并且打理得井井有条,连村子里的男人都对她敬佩不已。她能在烈日炎炎下锄好几块地而毫不抱怨,她能在干旱时节半夜两三点钟去疏通水渠给稻田地放水而毫不胆怯,她能挑着满满一担稻谷走得健步如飞……在我印象里,我娘几乎没生过什么病,有点感冒,喝碗热姜汤就康复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刚强的母亲如今却成了这样!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娘不识字,可她却把我送出了那个偏远的小山村,让我去到了更广阔的地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根,因为我是站在娘的肩膀上才看到另一番天地!我真的好想快快长大,有能力让我娘在还记得我的时候享享福啊!我娘吃了一辈子苦,眼看就要享福的时候却遭了这个罪,我只愿时光对她温柔点,再温柔点……
我好想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