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将至,街上的花店热闹起来。康乃馨一桶一桶放在门口,红的、粉的、白的,花瓣上凝着水珠,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店员们忙着修剪花枝、扎成花束。这景象年年如此,仿佛时光在这里打了个转又回到原点。
我的奶奶在世时,母亲节是要郑重其事过的。奶奶一生操劳,一年到头手掌粗糙得像树皮,她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母亲节那天,父亲必定要买一只鸡,母亲在灶台前忙活半天,炖出一锅金黄的鸡汤。奶奶喝汤时,总要先吹三下再小口啜饮,仿佛那汤里藏着什么珍贵的滋味。她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我们,嘴角微微上扬。
后来奶奶走了,母亲节就成为我们兄妹几人的牵挂。不管单位事情多忙,我们总会争取在那一天回到老家陪陪母亲,实在回不去了也会给母亲打个电话祝福一下。母亲知道我们都很忙,总是固执地过一个形式简单的母亲节。我们买了一些现成的熟食,再炒两盘青菜。母亲的手不像奶奶那样粗糙,却也布满了细小的皱纹。她总是最后一个上桌,最早一个离席,我们吃饭时她就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问一句“够不够”,眼睛里含着某种期待。母亲大概是在等一句感谢,或是一声“妈,您辛苦了”。
母亲走后,感觉家里忽然空了许多。每一年母亲节还会想着给母亲打个电话,拿起电话才发现不知该打给谁。如今儿子已读高中,母亲节又添了新意。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笨拙地画贺卡,而是用零花钱给妻子买一小束花、一个胸针,或是一个发卡。妻子接过时,嘴角微微上扬,却又故作镇定地说:“花这钱做什么。”可转身就把花插进花瓶,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或者随手把发卡别在头发上,把胸针夹在胸前。
前些日子整理旧物,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奶奶抱着年幼的我站在老屋门前,身后是那棵老枣树,母亲站在一旁,面容年轻却已略显疲惫。如今老屋早已翻新,枣树也已刨掉。唯有这张照片,定格了我们三代人的光阴。
今年的母亲节,妻子说要做一桌好菜,我建议再定一个大蛋糕,把岳母也接来。儿子悄悄告诉我,他准备用零花钱给妈妈买条丝巾,约好了快递小哥在母亲节晚上送到家里。我笑了笑,想起奶奶喝汤时专注的神情,母亲站在饭桌旁期待的目光,忽然明白母亲们都以不同方式给予子女成长的力量,她们付出的是全部而从来不主动索要什么。
母亲节那天晚上,岳母、妻子和孩子三代人围坐在餐桌旁,灯火可亲饭菜飘香。烛光摇曳中,岳母坐在主位上,笑得温和,妻子坐在旁边笑靥如花。岳母提起妻子小时候的事,妻子便嗔怪道:“妈,又说这些。”可眉眼间全是笑意。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心里很是欣慰。
我们家三代“母亲”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她们都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但爱、接纳、包容、坚韧都是母亲们共同的内核,是一种能够滋养我们身心健康与精神驰骋的“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