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谈山大四时之景,我认为当以春为首,非时序之故,实在是因为有树的助力。
说到树,首先便是那四季长青之树。在学校图书馆前百步处,长有一丛郁郁苍苍的松树林。与我常见到的松树林有所不同,它的松针并非清脆水嫩仿佛永远有活力的少女的青筋,颜色也不是那种盎然勃发的绿,是那种微微泛着苍蓝的老旧的绿色,像古朴的深埋地底的青瓷。比起校园里其他生着新叶的树,经受过一整个冬天的摧残颜色已不太新鲜的松针格外“显老”。观其颜色,其实不太符合象征盎然生命力的春,但它们也不在意自己的格格不入,自顾自长得很大,因为未经修剪,亭亭如盖好似天然的大伞。
或许它们未必就是很老很老的松树,是因为生在这一处鲜有人踏足之地,没有人觊觎它们的松衣,也没有松鼠觊觎它们的果实。松衣层层堆叠,果实垂垂老矣地挂在松间枝头,因此看上去格外“显老”。但或许这才是松树应该正常生长的样子,我见过的那些,是被剥去松衣,摘去果实后又修剪得当的生长标准的松树。长在这一处,无所谓要长成什么样子的松树,反而最能代表春天的独特生命力。
在春天,漫步山大校园,最吸睛的是那些长了满树花的树。拥有花的树,在春天更是如有神助。攒了几个季节的养分,均在这一朝一夕尽数以花的形式回馈,为树扮上了这一年最美的裙装。山大校园数量最多的花树,当属玉兰树。不似南方高大美丽的广式玉兰,山大校园里栽种的玉兰较为纤巧秀气。就树而言,如果说广式玉兰是穿着华美宫装的神仙妃子,山大校园里面的玉兰就是小巧纤细的素面美人。
广式玉兰开花时是有叶子的,片片浓墨重彩,坠在树间,与白莲似的花朵交相辉映。山大校园里的玉兰则不同,无须绿叶衬托,它开花便是满树的花,无一片叶子点缀。素净的白花缀在枝头,尚且料峭的春风不算温柔地拂过,便引得一树的花乱颤。若是此时从树侧走过,可免费得香气一袖。
别看它们清清白白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就觉得它们是什么不争不抢的树,试问有几棵树有这样的勇气脱掉满身的叶子,只留着一树白花迎风招摇呢。要开花便是满树满树的开,不留一丝余地的开,不要一片叶子,白也要白得灼人眼球。无意苦争春,那是梅花的气度,它们做玉兰的,要开就要开得毫无保留,就是要在这一年里群花开放的季节,开个尽兴,争着让每个路过的人都青眼以待。
看过了长青之树、生花之树,还有一种树也格外招人在意。不知是什么品类,又或许不止一种品类,总之都是一些残缺的树。恰好宿舍楼前就有一棵,它原本是生得很高大的,或许要高过宿舍楼,郁郁葱葱、青青翠翠的一大捧树叶就这么直直地伸向宿舍楼的窗子,像是要隔着玻璃送人一捧春意。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许它生得太过高大,它就这么拦腰少了一截。过了很久,也不见它长上来,久到我都快忘了,楼前还长有一棵很高大的树。直到这个春天,我再次在山大校园里见到了它。是透着宿舍窗子的玻璃,看见那横断面上突然生了好些枝丫,初生的树苗一样绿,直直的,勃发的,以一个伸展的姿势向上生长。仿佛这棵残缺的树长成了巨大的花的样子,带着由春天赋予的生命,洋洋洒洒地用它残缺又新生的枝叶,再次为山大校园奉上这难得的春意。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但山大的春天还有好些树正等着与你重逢,何不迈出脚步,寻着春意的尾巴,去邂逅一棵树,或是一场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