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以浪潮之下比喻人文学科的现状,一方面是直白地点出人文学科饱受社会质疑的舆论背景,一方面也希望人们警醒于人文学科急需改变却缺少方向的窘境。恰似《神曲》为旧世界敲响了丧钟。又化作新时代的第一首颂词;言说文科的倾颓之势并不意味着盖棺定论,而是破而后立,旨在开启一段新的对话。所以不必担心会一语成谶,言语和思想的交流不会击倒文科生,也更不可能撼动文科这座历久弥新的大山,反而能够引导文科的发展前进面向问题,走向现实。
君子不器,文科无用?
在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背景下,文科确实无用。文科不似理科能够直接服务于物质世界的生产,这是事实;如果将文科的发展前景强行与物质生产绑定,只会是削足适履,南辕北辙。在“器用”的方面文科天生就逊色于理工学科。然而,与君子圆融善美,不拘泥于某一方面的道理相通,文科的价值也并不仅为生产价值所定义。若把理工科比作国之重器,是国家的根,那么文科就是一国骨架,是一个国家的立身之本。所谓国家对理工农医学科的建设本质上就是促进科技进步,以提升整体生活质量,而文科,本身就是研究人与人所创造组成的社会的一门艺术,探讨的是人类与人类社会的底层逻辑,任何理工科的进步都要搭建在这一逻辑框架之上。举个贴近生活的的案例,今年春节档电影堪称传奇的《哪吒之魔童闹海》,截至3月27号,票房已经突破150亿,全球票房冲击200亿大关。电影中包含的各项新鲜技术,也都是搭载在哪吒这一带有浓厚传统文化色彩的人物形象身上。中国文化精神内涵的集中表述,借助理科的想象与创造,自信地展现在全球观众的视野中。孔子在谈“君子不器”这样一种超功利的品质的同时,也并非主张脱离基础的“器”而空谈“不器”。用今天的话讲,孔子主张的是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辩证统一。如果我们一味的追求文科知识与技能的所谓“实用性”,则无疑是将自己的主体生态位拱手让与他人。
穷则思变,变则通达
文科之重要性无需再多赘述,但近年来对文科的质疑与批判,学科的扩容建设中缺少文科身影的现象却不容忽视。那么作出改变就是无法回避的结果。那么为什么要思变?在这个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时代,理科的学生不可能研究曲辕犁或者霹雳车,但文科生却常常需要研究授田法与《人权宣言》。文科并非是百世不变的,但受其研究对象的性质影响,它的变化是渐进的、温和不易察觉的。故而文科与理科在同一时代呈现出撕裂的现状:一者发展日新月异,一者知识体系远远落后于现实实践。虽然文科学术内部也有着对于社会问题和未来性的探讨,但大部分不能真正落实到现实实践之中。
精简根骨,学做减法
综上所述,文科不能成为只是标榜“无用之用”的故纸堆学科,也无法以物质生产的标准衡量自身的学科贡献。那么文科将走向何方?笔者认为,可以参考余秋雨先生谈读书时的看法:“找小岛、找海床、找自己。”找小岛,就是做减法的过程。文科就像一个巨人,每个人都知道它的体量很大,但是难窥全貌,全然不知其关要处。文科在新时代诞生的许多学科在创立时都欠缺考虑,这些崭新的文科专业缺少沉淀的时间,尚未建立成熟的学科体系。于是文科就获得了许多过于片面的“标签”。在人们的刻板印象中,文科生往往不是写稿子的,就是从事所谓的“服务业”。所以做“减法”,找到属于文科自己的“小岛”就是文科变革的第一步。咬紧牙关,剔除削减自己不需要不关键的旁枝末节,轻装简从,轻松上路。
找海床,就是判断价值并坚持。决定精简学科,下一步就是分辨什么是我们需要的,什么是可以暂时失去或是剪除的。读书中寻找“海床”要把手伸向经典,而文科的“海床”就直指文科的核心价值。面向未来的文科需要培养具有批判性思维、跨文化和跨人际的共情能力,具有自我建构意义的能力而不被优绩主义等任何狭隘观念系统裹挟的高人文素养的世界公民。
找自己,就是清楚自己的时代任务与社会责任。今天,作为社会批评的人文学科,它一定程度上预设了自己与社会世界的距离,因此我们很难奢望它能得到社会的有力支持。文科生经得起就业难、耐得住工资低,但是在群嘲乃至网暴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脆弱。所以文科生要学会找到“自己”。耶稣被迫害致死之后,人们才开始意识到他的伟大,孔子一生未能说服君主接受仁学思想,而鲁迅深知自己销量不敌鸳鸯蝴蝶派,甚至母亲都宁愿阅读张恨水。而在AI时代正式到来的前夕,我们仍要坚守那没有价格可以标识、没有利益可以交换的东西,那些意味着灵性之光,意味着自由的天籁,意味着我们生命中更高的秩序。
AI的崛起,理科的得势,或许并不意味着文科的失势;学科建设重心的变化,或许也不意味着文科真正的衰亡,文科需要并能够进行一次刀刃向内的自我改革与调整。愿我们的同学,能保持人文学科的活力,反抗物化,高扬人的尊严、温情与自由,把守住人类精神世界最后的关隘。我们终将为自己作为文科生的一员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