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绵绵春韵,为我送来一封尚未写完的春日信封,这不是单向度的风景,墨迹里同时浸着柳色与书声,柳枝在湖面写下第一行诗,种子在泥土里埋下第一个标点,书页也在指尖翻过第一个段落。
湖丝未剪,柳已裁春。风从蕙风湖面裁下一段涟漪,托起絮语般的柳丝,将春的经纬悄悄织进每一寸光阴。清晨的湖水总在模仿未干的宣纸,波纹是洇开的淡墨,垂柳是悬腕写就的狂草。那些被惊动的晨光碎成金箔,随涟漪漂向对岸的教学楼,惊醒了窗台上打盹的猫。原来教学楼的灰墙也会开花,藤蔓攀过岁月的褶皱,将昨日的粉笔灰酿成今日的新绿。
仓前校区的黑土地正在重新定义“耕耘”。当年轻的手掌埋下向日葵种子时,蚯蚓在泥土深处翻译着汗水的密语。弯腰的姿势像极了古人作揖,除草、松土、施肥,每个动作都是对“生长”一词的注解。有女生指着沾泥的指甲轻笑:看,这是春天盖的邮戳。”泥土从不辜负虔诚的修辞,六月的花海将替每一滴汗珠发表宣言,而此刻,年轻的身影正与绿苗比肩生长。
勤园食堂前,艾草香裹着年轻的心跳,思辩明心协会的成员们热情洋溢地邀请路过的同学来一把“春日拾趣局”。人生当铺里,抵押烦恼,重塑人生,换取春日限定的欢喜;手作时光中,树叶书签、扭扭棒花朵承载着对春天的热爱;花笺寄情处,真挚的祝福温暖人心。
图书馆的玻璃将晚霞装裱成琥珀色。《春风沉醉的晚上》摊在桌上,郁达夫笔下的烟厂女工与窗外推着割草机的校工,在暮色中共享同一支疲惫而温柔的烟。当领读人念到“我们都是被春风吹皱的浪子”的时候,有人低头在笔记本写下:“但图书馆收容所有褶皱的灵魂。”墨香与青草气在此和解,书页间的批注比星光更早亮起。
黑板上的公式与土地里的根系,原来共用着同一套生长密码。粉笔灰落在翻土的手背上,像雪又像盐,而纸页间的字符正抽枝展叶。我们播种向日葵时,何尝不是在泥土中栽种自己的某个侧面?当图书馆的灯盏次第亮起,有人抱着书本穿过长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或许,此时的校园哪处正有一株在暗暗同自己较劲的植物悄然生长,在四月的光合作用里,将青春与哲思酿成养分。
钟摆停在春分的刹那,自然以花叶写诗,人文以思考注脚。而我们站在季节的折页处,听见泥土、书页与心跳,正以不同的频率回应着同一轮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