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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一天推开窗子，发现一树桃花蓦地在楼下盛放。这像是一种号召。一种春天的号召。莫干山一瞬间翻涌成了花海：杏花一树接一树燃起素雅的微红，远望便是星星点点淡粉色的素锦，从容安静地从树茎抽丝、蔓延，顺着枝桠一簇簇爬升至顶端，再零落变小。每棵树都过渡如此自然，顺着飘转的春风吹下大片细碎的花瓣。从高处望去，花似海，日高悬，低处的草坪郁郁青青，飘落的花在地上又积了一层盛放的春天。

走近看，更像是走进了一片春的无序。图书馆前，樱花如期而至。花色更偏白，每一片都染得极为自然，阳光下像通透的玻璃。三五朵花簇成一支，与并蒂的海棠不同的是，樱花颇为凌乱地朝不同方向生长，花瓣次第交错，有种随性的美感。

这样晴好的日子，心情自然放松了起来。每当可以从繁重的科研任务里脱身，偷得些时光的罅隙，我总爱去骑车，拼尽全力去享受和触摸。我看见了风的形状，在翠绿的柳树枝头缠绵；看见那早晨饱含露水的花瓣，如同沧海遗珠。我想我是富豪，如此珍贵的春光在我身边不胜枚举，便贪婪地用相机拍下一切，却总是期待着明天会更明媚，更灿烂。

恍惚间我以为春光是常态，似乎永远流连。直到某夜炸响的一声春雷把我惊醒，随即而来是狂风骤雨。那一夜迟迟未眠。我突然某天的一阵风，抬头恰好目睹了一场樱吹雪，花瓣优雅地在空中飞舞，在路灯下星星点点。我情不自禁伸出手，用掌心接应那轻盈的花瓣的悬停。那时候我以为春天满含柔情，只可惜回首向来萧瑟处，花瓣借狂风之力似乎以为能了却自己的青云之志，如今却被淋漓的雨点砸向湿漉的马路。

翌日傍晚，暴雨才渐停。走在昏暗的路灯下，母亲打来电话告诉我，家里的小狗出了车祸。天色冥晦，一时间失语，霎时蓄满泪水。我想那时候我才理解了黛玉的心情：“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突如其来的凋零，生命中那些猝不及防的告别与转折，黛玉的这双眼便这样经岁月流转，蹉跎至今。她葬的何止是花？明媚鲜妍能几时。

蓦地想起去年此时，我蹲在地上，观察散了一地的樱花，想起席慕容的那句：“繁花之中，兼有再生与毁灭，我们不得不向前走，在花瓣飘落的尽头。”凋谢是真实的，盛开只是一场过去。比看着花败而产生的失落感先来的，是书本里的一句话:“花的魅力在于它曾凋谢过。”今年，又是一年春好处。今日，又是一日光耀时。季节，天气，生命，就这样流动着，滚滚向前，悄然再现。明年春，我又会遇见怎样的风景？又会有着怎样的情思？

我们只能拼尽全力地去感受，让每一个毛孔都充溢着当下的感觉，任凭世界在脚下狂热而自由地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