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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还是全都放，多加葱，只要皮。”

春风裹挟着花香拂过面颊，我站在桃花纷飞的队伍中，声音轻快地说出这句十年不变的订单。煎饼摊后忙碌的女人抬起头，汗水浸湿了她黑白混合的发丝，脸上绽开熟悉的笑容。

“好嘞！马上就好！”她利落地舀起一勺面糊，手腕一转，面糊就在铁板上摊开成完美的圆形，一个灵巧的翻转，加上鸡蛋和葱花，春风将煎饼的香气送到每个人鼻尖。

我望着桃花雨中这对母女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思绪却飘回了十年前那个同样明媚的春日。

“这个、这个要加葱花和香菜吗？”记忆中的少年笨拙地捏着一把葱花，阳光透过新绿的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是2015年的春天，单位对面的煎饼摊刚开张不久。

“加点吧，谢谢。”当时借调到我们部室的同事小茹凑近我，压低声音说：“你看他，像不像《五星大饭店》里的那个男主角？”

确实像。那个男孩有着春天般清新的气质，小麦色的健康肤质衬着他清瘦的面庞愈发俊朗，修长的手指沾着面粉，与简陋的煎饼摊形成奇妙的和谐。那时他们刚开业，常常把煎饼摊破，或是忘记放酱料，但因为他，我们单位的女孩子们总是会在一大早光顾那家排着长队沐浴在春光里的煎饼小摊。

“您的煎饼好了，小心烫手。”一晃神，煎饼姐姐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热腾腾的煎饼递给我时，我注意到她眼角的细纹和粗糙的双手，与记忆中那个在春风里教弟弟控制火候的年轻女孩已大不相同。

“孩子参加学校的春季运动会了吧？”我指了指她摊位旁贴着的“跳远第一名”奖状。

“是啊！昨天刚拿的奖。”她的眼睛亮如春水，“您还记得她小时候吗？可顽皮了。”

我当然记得。那个曾经只到我腰际的小不点，如今已是少女。就像我记得她弟弟在那个丁香花开的季节在某社交平台上找到我的账号，提出约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记得我拒绝他后，又约单位其他女孩时，被我们开玩笑说他是“煎饼摊的春日限定男友”；记得他离开煎饼摊那天，桃花刚落，他姐姐说“男孩子总要出去见见世面”时复杂的表情。

“不加油条是七块钱。”姐姐母亲的声音又将我拉回现实。十年，足够让花开花落许多次，煎饼也由原来的5元涨到了8元，我们也都不再是当年青涩的自己。

“小茹很多年不见了，她还好吗？”姐姐一边给下一位顾客摊煎饼，一边问道，春风将她的话吹散又聚拢。

“她定居新西兰了，听说那里现在正是秋天，风景很美。”我咬了口煎饼说道，春天的阳光让它变得格外香甜。

我们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包含着只有共同经历过岁月流转才能读懂的情绪。春风中，煎饼摊的布幌轻轻摆动，排队的人群里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有领着孩子的母亲，有赶早班或下夜班的“打工人”，长龙般的队伍就像这十年里不断更迭的春日风景。

我捧着煎饼离开时，一片桃花落在纸袋上。回头望去，煎饼摊的小车被笼罩在粉色的花雨中，母女俩还在忙着把煎饼翻面，金黄色的鸡蛋，翠绿的香菜，阳光透过树叶在煎饼上洒下光斑，时光在这一刻变得温柔……那些离去的、留下的、变化的、不变的，都在这春日的煎饼摊前，像桃花一样绽放又飘落。

春风依旧温柔，煎饼的香气混合着花香。十年了，有些东西就像季节的轮回，总会如期而至。就像那句“多加葱、只要皮”，如同摊主姐姐永远的笑容，就像生活本身，无论经历多少变迁，总会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时刻，让你尝到最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