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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工艺美术学院 - 《山东工艺美院报》

记忆中的东风小康

作者:阎文静    
2025-04-01     浏览(71)     (0)

文章描述了父亲摩托车和东风小康面包车的故事,表达了对父亲的怀念和对家庭的思念。文章通过描绘父亲为家庭付出的努力,以及父亲去世后家庭的变化,展示了家庭情感和失去亲人的痛苦。

那辆东风小康面包车,曾是我们家的新成员,承载着父亲的梦想和我们一家人的希望。而如今,它已在远方表舅的手中,可每次在路上瞥见相同车型的车,我的思绪便会不受控制地飘远,飘回到与父亲相关的那些岁月。

父亲是个勤劳的装修工人,为了这个家,他总是不辞辛劳。在拥有东风小康之前,父亲的坐骑是一辆野马100摩托车。那辆红色的摩托车,就像一头充满活力的小兽,伴随着父亲走过了无数个风雨兼程的日子。

我还记得上小学时,每天清晨,天还未完全亮透,父亲就会发动那辆摩托车。我被裹在厚厚的军大衣里,坐在油箱前的金属支架上,紧紧地贴着父亲。摩托车的引擎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父亲大声地叮嘱我:“抓紧了!”我便会乖乖地攥紧他的衣角。一路上,风呼呼地吹过,带着清晨的凉意,可我却能感受到父亲身上传来的温暖。他的蓝色工装总是沾着细碎的木屑,指甲缝里嵌着未干的油漆,那是他与木材和染料打交道的痕迹。

后来,野马100退役,父亲又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品牌记不清了。那辆车虽然旧了些,却出奇地省油。父亲很是满意,他摩挲着车座上的裂痕,笑着说:“跑长途划算,能省不少钱呢。”那时候我已经上了初中,开始住校,每三周才能回一次家。每次回家,我都盼望着见到父亲,盼望着坐上他的摩托车。

周五的傍晚,父亲总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他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工装上还带着淡淡的木屑香和油漆味。我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把书包递给他,然后跳上摩托车后座。坐在父亲身后,我靠在他坚实的背上,开始跟他讲学校里的事情,讲我最近的考试成绩排名,讲我又得了什么奖状。父亲一边听着,一边不时地回应我几句,他会讲他又去了哪里做木工活儿,因为那边工钱高,也会讲这次给客户家刷油漆时调的新颜色。那些在摩托车上的时光,是我和父亲最亲密的交流时刻,也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2018年的深秋,父亲带回了那辆银色的东风小康面包车。新车的到来,让全家人都兴奋不已。母亲用鸡毛掸子仔细地擦拭着仪表盘,弟弟好奇地把脸贴在车窗上数着车标上的星星。而父亲,他粗糙的大手抚过方向盘,眼神里满是温柔和自豪。他说:“以后送你们去上学就不用顶风冒雨了,咱们一家人出门也方便多了。”那天晚上,我们全家一起坐在新车里,绕着城兜了好几圈。车厢里暖风机呼呼地吹着,母亲带来的糖炒栗子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混合着新车内饰的塑胶味,那是一种幸福的味道。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新车买来还不到半年,父亲就开始频繁地头痛。那天,他在工地给客户家刷油漆时突然摔倒,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当我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躺在了重症监护室里,身上插满了管子。我握着他的手,那双手曾经是那么有力,可现在却变得如此虚弱。父亲在清醒的那一刻,用颤抖干哑的嗓音说着“把车卖了吧”。

父亲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家里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那辆东风小康面包车,也因为各种原因,最终被卖给了远方的表舅。

那天,我们一家人第一次走进市里的公证处,办理二手车买卖的手续。奶奶不识字,她坐在桌前,有些紧张和局促。工作人员耐心地指导着她,奶奶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用她那布满老茧的手,笨拙地在公证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我看到奶奶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的心里也一阵酸涩。弟弟默默地低下了头,母亲则强忍着泪水,努力保持着平静。

从那以后,每次在路上看到东风小康面包车,我的心里都会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我会想起父亲,想起他骑着摩托车送我上学的日子,想起他开着新车时脸上的笑容,也会想起在公证处的那个清晨,一家人无奈又心酸的场景。

如今,我也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每当我开车带着孩子经过街角的五金门窗店,总会有木屑的清香混着油漆味飘来。等红绿灯时,女儿会突然指着窗外的车标说:“妈妈,这个是东风小康吧!”后视镜里,她的马尾辫随着颠簸轻轻摇晃,恍惚间,我又变回那个在摩托车后座打盹的小女孩,父亲的体温透过蓝布工装传来,像永不熄灭的火种,而他指尖的木屑,正随着风飘向某个永恒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