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我站在春的前奏里。
光武大道的桥下是伊河。扶着桥栏杆远望,几处浅滩泛着粼粼波光。远处,芦苇荡着黄,树擎着黄,草叶铺着黄。我有些失落。事实上,那层层叠叠的黄也是美的,但在这个阴天里只让我觉得空旷与荒凉。
“好没意思,还是和去年秋冬一样的景致。除了暖些,没什么两样。”我有些不想往前走了。“再走走看吧。你看,地图上说前方有个湿地游园。”同行的友人说道。我点点头。
下桥来在游园里。说是游园,实则不过是一片几近衰败的废园。湖里的游船红漆已然斑驳,孤零零的系在湖边。跑马场里,一白一棕两匹马被拴在木桩上,时不时啃啃脚下的几块草皮。我非马,不知马之悲喜。可那马抬头看向我时,我见那眼神里分明写满了空洞与茫然。有那么一瞬间,我险些一冲动地就要去解开二马的绳索,放它俩去河边的旷野里跑上几圈。远处隐隐有乐声,听这样子那边有处娱乐设施还在开放。我俩都觉得没意思了,出了游园往河边走。
翻过几个小的荒坡。隔着一片芦苇丛隐约看见有一座桥。“听,像是有水声。”顺着声音前行,水声越来越明显。来在桥洞下,看到了那水流。春汛未至,那水流像裁的窄窄的银色绸缎。虽然窄,倒是湍急,一刻不停地拍打着岩石。它千万次的奔涌而过,又千万次的以柔韧之躯抗衡,让那些岩石不得不顺从地丢了棱角,向世人展现出它们圆润光滑的模样。水声回响在桥洞里,一字一顿,似踩着鼓点,压着韵脚,虽不是浩浩荡荡,倒也铿锵有力。闭了眼,我感觉满世界都是这流水,这水流一步步地充斥了满世界。我已经能想象出汛期过后它广阔的水面了。像是猛地被唤醒,我感到了我的生命在随着水跃动。
顺着水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向阳的坡地。“这儿的草软软的,咱们躺一会儿吧。”我们在草地上躺下来。草尚枯黄,躺下来身下没有想象中的柔软。不过闭了眼,任风在脸上拂过,却真能感受到春日那独有的和煦。闲聊中,我无意间扒开地上的草。“呀!”那枯黄的覆盖下的是浅浅的星星点点的绿。轻轻触碰那绿色,那绿色便亲吻你的指尖。你能感受到它们的鲜活。许是那绿色给了我错觉。等我再次闭了眼躺下来,我似乎能感觉到四周有生命在悄悄生长,轻轻律动。
走啊走,登上一个向阳的高坡。登上最高处远望,一片青黄相接的卷轴在我眼前铺展开来。近处依旧有荡着黄的芦苇,擎着黄的树,铺着黄的草叶。可远处有树已泛出新绿色。放眼望去,像是画布上本是涂上了层层叠叠的黄颜料,可不知是谁,用画笔蘸了春意,轻轻一笔,那黄中便漾出淡淡的绿波。只待时间的晕染,那绿波便会一圈一圈地荡开……
那一刻,我的眼里噙了泪水。那青黄给了我莫大的震撼。我久久地凝视着。我相信,这青黄不会是泾渭分明的,而是黄里透出绿,绿中抱着黄。你永远不会找到那个界限。我猜想,在那青黄之间有一场隐秘而盛大的仪式。季节在那里握手交替,时间在那里换了通关文牒,无数生命在那里接受洗礼……
所以,你看,春天没到,别急,它正在来的路上。你没到达你想去的远方,别急,你也正在来的路上。你不必艳羡他们的声势盛大、一骑绝尘,你信马由缰,路上亦是风景无限。说句你可能已经听得厌烦的话:“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可确实如此。除了你,没有人能定义你的步频。
“我的生命是一万次的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