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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冈师范学院 - 《黄冈师院报》

年味正浓时

2025-02-28     浏览(51)     (0)

文章描述了作者在春节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感受,回忆了小时候在奶奶家长大和外婆偷偷塞钱的事情,表达了作者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之情。

编者语年味,是家人团聚时的眉眼弯弯,是寒暄问候里的烟火人情。每一句“回来啦”都蘸满期望,每一声“宝儿”都饱含爱意。时光流转,记忆深处的年味从未褪色,让我们这跟随篇细腻温情的文字,品味年味醇厚、绵长。

腊月的风总裹挟着某种秘而不宣的欢喜,像老茶客揭开陈年普洱时腾起的那缕沉香。当大街小巷弥漫起那熟悉的味道时,我知道,春节将至,年味渐浓。

眼前,红灯笼在梧桐枝桠间摇摇晃晃。妈妈将给外婆精挑细选的棉绒裤叠了又叠,转而从提包里摸出把小剪刀,一边将价格标签剪成碎片,一边对我说:“不把这个去掉,你外婆又会说我浪费钱了。”碎屑落在地面上,像撒了一地梅花瓣。此时,我正给外婆发晚上要回去吃饭的消息,外婆几乎秒回:“好哇好哇”,又似乎机敏的察觉到了什么,发来语音:“跟你妈妈说一声,回来什么东西都不要买!”我与妈妈相视一笑,我赶紧回复:“没买没买。”

一路飞驰,我们终于到达外婆家。外婆早已在门外迎接,她头上被风卷起的花白鬓发,如瑟瑟的芦苇。“回来啦……回来啦……”外公闻声也从屋里快步走出来,喊着我们的乳名,笑得喜悦,笑得慈祥,看到眼睛眯成了弯弯月牙的外公外婆,我突然感到鼻子酸酸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意。这时,外婆瞥见了妈妈手上提着的几个袋子,嗔怪道:“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呀?说了叫你什么都别买,我们啥都不要,乱花钱,一点都不听话……”

饭桌上,外公外婆从口袋里各自掏出一个大红包,他们的手势像极了某种古老的仪式,粗粝的指尖掠过红包上烫金的图案,轻轻地将褶皱抚平,然后一齐伸到我面前:“何小毛,新年快乐,学习进步,心想事成哈!”“我已经长大啦……”我想推拒的话刚说出口,却被老人执拗的目光截断。那红包,估计揣在外婆的夹袄里捂了好几天,带着体温与柴火独有的香气;那红包,估计装在外公的口袋里已多时,带着淡淡的香烟味道。我接过来,握在手里,暖在心尖。

第二天,我与妈妈要返程回奶奶家过春节了,临走前,外婆照旧东找西翻,鸡、鱼、肉、糍粑等各类食品装上满满一大袋,放到妈妈的车后箱。妈妈笑着说:“哎哟喂,我这是回娘家打劫的啊。”到罗田后,我赶紧给外婆报平安。外婆又语音秒回:你妈妈背包夹层里我放了个东西,你跟她说一下哈。我打开妈妈的背包一看,里面有个红包,都是带着油墨味的簇新纸钞,像以前无数次一样......从我记事起,不论妈妈回娘家给外公外婆买点什么东西,外婆总要偷偷塞钱回来,让人“防不胜防”。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外婆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你们用钱的地方多,说了回来别买东西别买东西,不听话......”

刚到奶奶家楼下,一个熟悉的嗓音扑面而来:“啊,羽菲回来过年啦?”我一看,是邻居刘阿姨,她的嗓门惊飞了趴在花坛里栖息的一只鸟雀。我望着她新烫的鬈发上跳跃着碎金,脱口而出的寒暄像一串熟极而落的葡萄:“阿姨您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呀,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话音未落,我就被这陌生的世故惊住了。十几年前缩在妈妈身后的那个女孩,最怕的不就是这带着瓜子香气的寒暄么?而今,这熟络的问候,是成长,却莫名地有些苦涩。

我从小在奶奶家长大,这里的一寸一毫我都是再熟悉不过。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从小学的每晚一见,到初中的每周一见,到高中的每月一见,再到如今大学的半年一见,我终于明白:成长的代价是回家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压缩,是回家后再也见不到喊我“宝儿”的慈祥的爷爷换来的。此时厨房漫起纱雾,奶奶正捏着饺褶,面皮在她掌心开成一朵朵白玉兰。我凑到她旁边学艺,鬓角沾着面粉,恍若年少时那个总嫌饺子馅不合我口味而闹脾气的小丫头。蒸汽爬上玻璃,将两个身影氤氲成泛黄的老照片。时光从不曾走远,它只是悄悄藏进皱纹与白发中,等待着在某个蒸汽朦胧的黄昏被重新蒸煮。

暮色初临,爆竹声如春蚕食叶般细细密密地响起。我站在阳台上,看楼下孩童举着烟花棒奔跑,金色火星在他们身后拖曳成流星尾巴。闭眼,我似乎已分不清奔跑的是他们,还是童年与伙伴们嬉戏的我自己。随着八点的钟声响起,我们围坐在客厅中目视着春晚的开幕。“我要看沈腾和马丽的小品!”“我想看魔术,今年会有魔术吗?”守岁的灯火将几个影子投在瓷砖墙上,摇曳如皮影戏里的折子。

年味是时光窖藏的老酒——那些被剪碎的价签、烫金的红封、熟络的寒暄与元宝似的水饺,都在岁月里酿成了琥珀色的光,照亮着一代代人走向团圆的归途。

作者姓名:何羽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