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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工业大学 - 《南京工业大学报》

纸鸢寄情

作者:通信  2302  张思涵    
2025-04-01     浏览(48)     (0)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每年清明,村里的孩子们总会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 在和煦的春风中,将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风筝送上高空。

阿九是这村庄里老李家最小的孩子。阿九自幼跟着姥爷生活,父母在城里打工,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一面。 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外读书,另一个自从出去闯荡后便没了消息。 村里人都是以种地为生,可阿九知道,姥爷的本事远不止在村头的田地里耕种。

草长莺飞的好时节,阳光暖暖地洒在院子里。有一天,阿九看到了姥爷放在院子里的红绒布包。姥爷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打开,还时不时轻轻吹一下, 扬起淡淡的灰尘。 布包里不过是几根普通的竹条,上面沾着面糊留下的胶渍,竹条上的刻度早已模糊不清,但在姥爷的眼中这是宝贝。

“阿九啊……”姥爷唤他。阿九应了一声,便朝屋外走去。 他知道,每次姥爷这样叫他,就是要他去山顶挑竹子。这竹子可有讲究了,不能太细,也不能太粗,颜色得是青绿的,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必须精挑细选。等到阿九傍晚回来时, 院子里已经立起了一个奇特的架子。 阿九打小就觉得姥爷厉害, 这个架子上有不少缺口,每换一种搭建方式,模样就不一样。

把竹子劈成竹篾后,姥爷便开始认真忙活起来。姥爷的手很巧,他比着架子,这儿搭一下,那儿磨一磨,再扣上,风筝的骨架就成型了。 晚上熬好的面糊,晾至第二天上午, 黏度刚刚好。 姥爷把面糊均匀地涂在骨架上,再敷上一早剪好的纸画,添上点睛之笔,一个栩栩如生的风筝就诞生了。早些年,姥爷做过燕子、蝴蝶、金鱼形状的风筝,兴致高时也会画龙。由于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姥爷做的风筝,姥爷也会因此收到不少“报酬”,可能是一杯凉茶、一颗糖,或者是孩子们从野外摘来的果子,当然,孩子们放风筝时脸上洋溢的笑容,是姥爷最珍贵的“报酬”。

姥爷做风筝时,脸上总是带着笑。 前几日,二哥带着许多城里的新鲜玩意回了家,其中就有风筝。和姥爷做的风筝不同,二哥的风筝是用塑料做的,颜色鲜艳,还拖着长长的尾巴。 一时间, 院子里的孩子变得更多了,但他们不再围在姥爷身边,二哥桌上的罐子渐渐地装满了孩子们的零花钱。二哥脸上笑得很灿烂,可姥爷的笑容却越来越少。二哥还说,姥爷做出来的风筝都是过时的旧玩意,早就该被淘汰了。

清明节前后,田埂里的农活多了起来,孩子们在放学后都要去帮忙。院子里的笑闹声渐渐少了,二哥和姥爷道别后回了城里。 从那以后,姥爷的笑容更少了。

二哥走后,阿九常常坐在断墙根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远远地望着,盼着二哥回来。可二哥匆匆一别,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又没了消息。

不过,阿九没盼来二哥,却盼回了大哥。 大哥回来时还带着许多陌生人, 他们扛着阿九不认识的 “单眼炮”,手上拿着阿九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话筒。进了院子,姥爷迎上来,却被“单眼炮”吓了一跳,好在大哥及时扶住了他。大哥告诉姥爷说:“爷,不怕,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随后,大哥搬来几条凳子,让姥爷和那些陌生人坐下,聊了很多关于风筝的事。一开始,姥爷有些紧张,说着说着就放松了,越说越激动,最后还紧紧地抓住了那几个陌生人的手。 姥爷感慨地说, 上一次和人聊这些,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在村里,没人愿意听他这个老头子唠叨。

等大哥和那些人走到村口,姥爷依依不舍,手指搓着衣角,委婉地问他们啥时候再来。大哥神秘地告诉姥爷,一定要看下周五晚上的电视台二频道。可大哥不知道,家里的电视早就坏了,落满了灰,屏幕都亮不起来了。

从那天起,姥爷每天念叨着。 终于盼到了周五,还没到傍晚,姥爷便早早吃完饭,跑去隔壁张老汉家,“霸占”了人家的电视,说什么也不让换台。 那时的姥爷固执得像个孩子,浑浊的眼睛紧盯着屏幕。 终于,大哥出现在屏幕上,还有那些陌生人,也有姥爷自己。 邻居看到后喊道:“哟,老李有出息,上电视了!”可姥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看着屏幕里自己那双苍老却灵巧的手,正熟练地编着竹篾,糊着面糊,画着传神的纸画。 那是他一辈子的骄傲,是他生活的全部。

电视里提到“非遗”“传承”这些词,姥爷都听不懂,村里人也听不懂,阿九更听不懂。 但姥爷知道,他们都看到自己做风筝的工艺。在小小的屏幕里,是一片美丽的旷野,花瓣纷纷飘落。 那些承载着彩绘图案的、用白色画纸做成的风筝,纷纷升空。大哥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爷,我要让你的风筝飞出去,飞得很远,飞到全国各地,飞到每个人的心里去。 ”

阿九又见到姥爷笑了,伴着沙哑的笑声,姥爷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笑着笑着, 姥爷的眼角却落下了泪。

清明东风再起,一只只带着文化温度的风筝,正努力冲破困境,直冲云霄,飞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