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轮回是大地无声的叙事诗。春天的山野生命的伊始,有希望的绽放。当第一缕春风拂过,沉睡了一冬的大地渐渐苏醒。当晨雾褪去,新芽像婴儿蜷曲的手指从腐叶间探出,我总爱沿着青苔斑驳的石阶往老家后山的深林中走去。露珠坠在植物的绒毛上摇晃,像无数颗坠落的雨滴,直到被第一缕阳光接住,蒸腾成透明的雾气缠绕在枝桠。老松树抖落积雪的枝干开始渗出琥珀色的树脂,蚂蚁们排着蜿蜒的队列搬运冬天最后的馈赠。
蝉鸣骤起时,阳光炽热地照耀着大地,山野被染成了一片浓郁的绿。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绿荫。城郊的野荷塘便成了翡翠色的迷宫。碧叶如伞盖般层层叠叠,将暑气过滤成游弋的斑点。红蜻蜓悬停在半空,翅膀震颤的频率与荷瓣的律动保持着某种神秘的和弦。常有白鹭掠过水面,细长的腿在水面划出涟漪,惊起几尾银鳞跃出荷丛,将整个夏天的光影搅碎,变成粼粼的碎片。夜晚,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繁星闪烁,仿佛触手可及。耳边传来虫鸣声,像是大自然演奏的摇篮曲,让人陶醉其中。
秋风起时,隔壁老农的镰刀在稻田里收割着金黄的海浪。稻草人褪色的衣衫鼓满山风,惊雀铃叮当声漫过空旷的谷地。玫瑰花沿着田埂燃烧到天际,把云霞都染成赭红色。最妙是暮色四合时,晚归的车辆经过晒谷场,扬起细碎的谷壳在斜阳里翻飞,仿佛撒向人间的碎金。
寒冬的雪原像被施了魔法的咒语,每串脚印都有即兴的诗行。枯萎的芦苇顶着雪絮在冰河边摇曳,宛如白发渔翁垂钓寒江。偶尔有野兔掠过雪地,梅花般的足印通向灌木丛中隐秘的暖巢。待到暮云低垂,看护林人的木屋慢慢升起炊烟,那些飘散的青雾与纷扬的雪粒在半空交织,恍若天地正在低语。
四季更迭从不需要钟表丈量。老树用年轮镌刻光阴,候鸟以羽翼丈量山河,而我总在这些漫游的时光里,触摸到永恒鲜活的脉络。当山花再度烂漫,新生的溪流冲开薄冰,忽然懂得万物都在用凋零孕育重逢,用寂静等待喧哗,如同我们永远在跋涉的途中,收藏着世界馈赠的种种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