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远山如黛，旺苍的群山在薄纱后若隐若现。云间初升朦胧的太阳俯视睡意犹存朦胧的我攥着油枪，站在加油岛上，指尖摩挲着金属的凉意，恍惚间想起一年多前初到这座川北小城的光景——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站在青灰色水泥地上，望着斑驳的“红军城”标语发呆。
起初的日子总带着笨拙的印记。我学不会本地方言里那些婉转的尾音，听不清司机师傅用浓重的川北口音喊的是“加满”还是“三百”；握着油枪的手总在颤抖，生怕油花溅到客人的车漆上。最难忘那个雨夜，一辆小货车熟练驶入柴油机前，司机师傅搓着手哈气：“弟娃，快些加。”我手忙脚乱地操作，却让油枪跳了几次闸。老师傅拍拍车窗笑道：“莫慌，山里的路要慢慢走，加油的手也要稳稳来。”那一刻，加油站的灯光像一团温热的火，仿佛烤干了绕过罩棚滴落地面的雨水，也烤干了一名初来者的忐忑。
如今我已能熟练地进行着加油站的每一项操作，听懂绕口的乡音，用口袋里的一颗糖和过路司机换故事。每天在加油岛与收银台之间往返四万步，遇见的不仅是车辆，更是流动的人生剧场，周末返城的务工者把五菱宏光塞成移动的杂货铺，后视镜上绑着褪色的平安符。每周六晚，站点对面五金店的刘叔关门后会带着他的小女儿来这里加满油准备上山回家，她的小女儿总是探出可爱的小脑袋伸手给我几枚小糖果或剥好的小金橘……
在这座县城加油站工作的一年里，我逐渐明白：基层是最好的课堂，加油机跳动的数字背后，是无数普通人的人生切片，而我的制服口袋，早已装满了县城特有的烟火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