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前,我在安徽霍山县与儿街镇的农村,我们那里几乎没有面食,一天三顿全是大米饭。高一的时候,有一天看到学校食堂热气腾腾的大馍,顿时垂涎欲滴。我想向师傅买一个大馍,师傅说没有面票不能卖给我。看着我渴望的眼神,食堂师傅送给了我一个刚出锅的大馍,嘴里还说道:“如果你将来考上大学,每天都能吃上大馍。”从那一刻起,一颗名为“大馍”的种子深深地种在了我的心田。
1982 年 8 月底,我到北京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就领到了饭票。每月有36 斤——米票 9 斤、面票 20 斤、玉米面7斤。大一、大二时我住在41楼,对面就是学一食堂。第一次走进学一食堂,看到打饭窗口上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大馍,香气扑面而来,我激动地说:“这就是我要来的地方,我的梦想实现了!”学一食堂的大馍多数是长条形的,刚从蒸笼里出来的时候,于热气氤氲中有一些朦胧,雪白、修长,满身透着小麦的香气和魅惑。
我的早餐是一大盆玉米粥(那时我们的三件套之一就是饭盆),一个大馍,一块酱豆腐。玉米粥需要交玉米票,但是自己打,可以多打,甚至可以无限续打。午饭一定是两个大馍,一份白菜豆腐,有时是木须肉。说是白菜豆腐,其实里面也有几片肉。白菜脆甜,豆腐软嫩,估计是大锅菜的优点,那白菜豆腐的汤汁极为鲜美,令人回味无穷。学一食堂的木须肉内容丰富,量大味美:黑木耳色泽亮丽,在菜籽油的激发下泛出光芒,直逼味蕾;黄花菜软硬适度,口感鲜美;炒鸡蛋最考验大师傅的手艺,火候要适中,要诀是将鸡蛋炒至金黄。如果你遇上了一个憨厨,没有把鸡蛋炒好,而是变作一团,那你简直就是撞上了彩蛋。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在学一食堂不止一次撞上了彩蛋。
晚饭一定还是两个大馍,学一食堂的馍一定要趁热吃,刚出蒸笼的最好。
大三时,我搬到了 28 楼的一层,离柿子林的大饭厅更近。几乎一日三餐都去大饭厅。大饭厅的大馍多是圆的,洁白而圆润。大饭厅圆圆的大馍不要急着吃,最正确的吃法是慢慢地吃,左手捏着大馍,右手一层一层地撕着吃。最外一层要嚼得最慢,越嚼越有味道。每一层有每一层的味道,直到最后的大馍心,迅速放进嘴里,这最后的一口,我一般是站起身来慢慢嚼,细细品尝。因为这个缘故,我发现,大饭厅的大馍最好是凉了再吃。这是我大学期间的重大发现。大馍凉了以后,味道更甜、更醇。如果再配上凉玉米糊,那就是人间美味。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打篮球的兄弟,从此,我们早餐吃过后就再打一盆玉米糊放凉,待到傍晚打完篮球后当甜点。这一盆亭亭玉立的凉玉米糊,像是“野人先生”冰激凌,胜过“哈根达斯”。吃完了凉玉米糊,我的搪瓷饭盆闪闪发光,像洗过一样。
我印象里北大食堂最美味的三样菜是白菜豆腐、木须肉和炖排骨(一定把汤喝掉)。如果问我对哪一种食物印象最深,唯有大馍。
大学四年,一日三餐都是大馍。粗略计算一下,大学四年我吃掉了4000 个大馍。我的身高从 1 米 69 增到了 1 米 75,体重从入学时的 60 公斤提高至毕业时的 70 公斤。感谢北大食堂,感谢那些日夜操劳的师傅。感谢那4000多个香气扑鼻的大馍!
亲爱的北大食堂,亲爱的馒头香!北大食堂滋养了我青春年少的胃口。饭菜的香气充盈了我的大学时光。课程和考试成了三餐之间的插曲,而北大食堂里的馒头却始终留香唇齿之间。
(作者为北京大学法律系1982 级校友。本文为作者来稿的节选。“鼎鼐之声”栏目,为本报与北大餐饮中心合办,用于刊登北大师生、校友关于燕园餐饮工作及生活的回忆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