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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师范大学 - 《山西师大报》

鲜笋媚春盘

作者:●马克思主义学院  2016级  沈顺英    
2025-03-01     (0)

故园乡村,家前屋后随意点缀着葱茜的竹林。几场淅沥春雨淋洒,林中新笋从细小夹缝中挤出嫩芽,集霜露精华,鸡雏般偷窥人间。新笋娇嫩可爱,形如羊角,身披青褐色衣衫,如青衣花旦,气质清雅。新笋沾露清纯,楚楚动人,正静待巧妇采撷。

采摘嫩笋颇有诗经中的美妙意境。村姑、小孩涉足竹林,小心翼翼地拨开竹叶枝杆,握住青笋,沿根部轻轻一铲,璞然而断,清脆悦耳。竹篮渐满,凉气逼人,夕照濡染,满载而归。远处炊烟袅娜升腾,堤上水牛剪影,一派田园牧歌景象。

尝鲜无不道春笋。民间春笋吃法颇多,腌笃鲜、焖杂烩、笋松、酸笋、糟笋、糖笋、火腿煨山笋、拌燕笋等,煸炒煨炖,焖烩炝拌,均成佳肴,可谓荤素百搭。笋尖脆嫩,可和野菜凉拌,或切丁炒蛋。笋中段质地肥嫩,可炒精肉煨杂烩。笋根劲道足,可煨土鸡或甲鱼汤,配上几颗殷红枸杞、几枚鹌鹑蛋,清香扑鼻。还可置瓮中发酵制成霉笋,佐粥下酒,妙不可言。

春笋烧咸肉,又名腌笃鲜,是经典的农家菜肴。初春嫩笋似藕段,又似少女手臂。母亲取之切片焯水沥干,倒进素油锅里爆炒,加入洗切好的腊肉、去胰的鲜河蚌或咸蹄髈,佐以红椒青蒜、料酒香葱,文火笃笃慢煨。其实煨笋,煨的是山野清气和文人清趣,煨的是一种生活情调。

此时笋片在滚热汤里翩跹曼舞,香气沿锅沿四处蒸腾。再掺进鲜嫩的马兰头或紫云英,可去腻增鲜。待一碗腌笃鲜笋汤端上桑木桌,撒上少许胡椒粉,青白相间,色调明快靓丽,浓香直冲脑门。众人惊呼声中,纷纷举箸搛嚼,咂咂声中,味蕾身心一并怡悦,不禁感叹尘世温暖,灯火可亲。

凉拌青笋淋上麻油,拌上花生米、木耳、香干,入口清爽脆甜,咀嚼沙沙有声。焯水沥干后的笋条淡黄中羼些浅翠,宛如案头美玉。填入口中细嚼,韧劲十足、微苦生香,渗出青笋的山林气息。春笋爆炒蚕豆亦令人陶醉。将鲜嫩青蚕豆与新掰竹笋同炒,盛入青花瓷碗里,蚕豆墨绿,笋片玉白,如鹭栖浅滩,又如一阙宋词小令,倘若再抿上一口家酿大麦烧,融融春光,莺歌燕舞,杏花春雨,菰蒲凝绿,沉醉之余,了不知南北。

五花肉和春笋的结合,荤素相配,相得益彰,如胶似漆,意蜜情浓。春笋吸附肉中油脂,更增其香。此寻常乡土小菜,肥而不腻,成汤鲜美无比,成菜清新爽脆。浓郁肉香中,弥漫竹笋的山野气息,挑逗着人的食欲,扒拉着粳米饭,咬嚼着喷香肉笋,真想吼一声刘邦豪情万丈的《大风歌》。

鲜嫩竹笋烧杂烩也是农家宴席上不可或缺的佳馔。农家烧杂烩食材丰盛,木耳、肉皮、嫩笋、鱼圆、金针菇、沼虾、矮脚青菜、牛肉片、鲜菇等,一并入锅烧煨。杂烩俗称头菜,用硕大汤盆盛之,置餐桌中央,袅袅热气中,大家持勺争相舀喝。笋片身当配角,洁白清雅,如云行水上,轻啜有山野清气,味蕾立时陷入鲜美的沼泽中。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在苏轼眼里,雪沫乳花,蓼茸蒿笋,都是清欢,无需雕琢,恪守本真。回归故园,约上至友,煨啖鲜嫩青笋,感觉融融春光绵软悠长,浓浓乡愁溢满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