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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大学 - 《宁波大学报》

春天的田野

作者:李九伟    
2025-03-10     浏览(16)     (0)

儿时的田野,是孩子们挖野菜的天堂。麦地里有一墩一墩的荠菜、面条菜、毛妮菜。这些野菜放开水里焯一下,挤干水分,加盐、陈醋和辣椒油凉拌很好吃,也可下面条吃。下面条的菜叫“菜叶子”。

新发的嫩扫帚苗叶子细长,拌了面做蒸菜,软糯鲜香。扫帚苗能长一米多高,发一大蓬。三几棵绑一起,当扫帚,扫院子用,所以叫扫帚苗。野辣菜长得像油菜,叶子没油菜光滑,味道有点苦,它白色的根吃着面面的,后味儿有点儿甜。野菜大都有清热解毒、杀菌抗炎的功效,是天然良药。嫩七七芽的叶周围长小刺,锯齿一样,用手揉搓一下,刺就掉了,凉调微苦,营养丰富。七七芽能止血,割草割伤了手,用七七芽揉碎了敷患处,立马止血。土也能止血,对农村人来说,泥土也是药。

蒲公英、车前草解毒利尿。藿香叶烙饼吃治肚子疼,蟾蜍草烙饼吃治咳嗽。烧大蒜吃了治拉肚子。以前,村里人很少去医院,大都用土法治小病。马齿苋玉米地里最多,凉拌味酸,晒干了蒸包子好吃。每年吃一些野菜,相当于给身体排一次毒。地里的野菜,我能认识百分之九十以上。童年在田野里撒欢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栩栩如生。

儿时的田野像一本百草图。我知道拉拉秧、灯笼草、苜蓿、泥胡菜是猪爱吃的,猪草打回来,在木板上切碎了,用刷锅水拌上麸子或豆料,就是猪食了。牛羊吃百样草。“老驴拽”牛最爱吃,这种草老了非常结实,用手难以扯断。牛吃草时,头左右轻摇,嘴唇贴地,一下一下扯咬,咀嚼。牛的胃口大,吃草时先囫囵吞下,卧下休息时,再慢慢倒沫(反刍)。稗子草、狗尾巴草、葛八草牛羊都爱吃。羊还吃各种树叶,吃苦楝树结的楝豆。稗子草的籽捋下来,放到一张纸上,嘴凑近了说“鸭噜噜噜”,稗子草籽在嘴里的气流推动下,轻轻移动,像一群小鸭子在慢慢走。这是我们常玩的游戏。狗尾巴草路边、田埂边上到处都是,它嫩时可以喂猪、喂牛羊,老了穗子像狗尾巴一样毛茸茸的,扯下一把,可以编毛毛狗玩。葛八草匍匐在地上,耐践踏,生长快,细而结实的秧满地爬。奶奶小时候教我念顺口溜:“葛八草,卜楞楞,唱个戏,狗娃听。”葛八草铺在地上,像茵茵的地毯,坐在上面玩耍,又舒服又赏心悦目。现在城里的草坪上,也多种这种葛八草。

田野是个大花园,金黄的油菜花、红黄色的玉米缨子、红艳艳的高粱穗子,给田野增添不少美。田埂上,勾儿秧花、牵牛花开着单薄的喇叭形粉紫色花,也有一番野趣。

村子南门有座小山,山坡也是小孩子的乐园。“三月三,茅芽尖”。茅芽(茅线)即茅草出叶前长出的部分,剥开外面几层薄叶,吃里面白嫩的絮,味道甘甜。村里孩子爱唱“吃茅线,屙套子(棉花)”。那时我们吃了很多茅线,却没屙出套子。茅芽老了时,里面的絮白绒绒的,随风摇摆着,跟芦苇的花有点像,但比茅草比芦苇矮小,茅草花也比芦苇花小很多。山坡上、堤坝边,到处有茅草。

山坡上有山里红,就是野山楂,味道酸甜,比山楂小,肉少,果树是一尺多高的灌木,长在石多土少的贫瘠的陡坡上。显眼的红果子早被放牧牛羊的孩子吃了。我发现长在陡峭石头旁的一株山里红,红果累累,小心翼翼攀过去采,不料那里有个马蜂窝,我的手臂被马蜂蛰了几个包,又痒又疼。我随手采了一些黄蒿叶,揉碎了搽红肿处,下山时红肿的包基本上都消了,也不疼了。后来我百度查了一下,这种黄蒿,其实就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屠呦呦提取青蒿素的青蒿,它的神奇药效,我小时候就体验过了。村里人爱用这种黄蒿焐酱豆。我们采山里红不为吃,为了好玩。我们采的山里红有青有红,回家用针线串起来,像佛珠一样挂脖子上玩。

蓝天白云下,孩提时的我们,与泥土、庄稼、野草、野花、野果一起快乐成长着。那些天真无邪的日子,至今仍让我无比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