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永安
■ 《她们何以不同》（节选）
人类社会有规则和逻辑，如果欲望太盛，必然冲击善恶、冲击社会基本原则。……在《包法利夫人》中，女主人公渴望巴黎的生活，渴望外部世界的灯红酒绿，但巴黎既是消费之城，又是艺术表达之城，很大程度上它还是生产之城。现代都市的内核是生产，生产外化出来，表现为社会公共领域中形形色色的灿烂。包法利夫人只看到消费主义的灿烂，没有看到形形色色的社会生产，而一个人真正的核心能力在于创造、劳动和生产，这是确立一个人的价值的根本判断，但是包法利夫人的生命里恰好就缺乏这个关键性的生产。所以我们觉得包法利夫人有些爱慕虚荣，一直在追求虚幻的爱情，一生虽然是为爱而活，但很肤浅，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生命也就没有一个坚实的落点，就像无根之叶随风飘零，最终导致她陷入了消费主义的陷阱，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说想要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这绝不是独立意志。要获得对这个概念的理解，不仅要对生活、事业投入感情，还要理解其中的创造性、生产性、劳动性、艺术性等，要有更深入的体会。这也是我们今天的女性要解决的问题，我们要独立，要自由，争取的是生产的自由、创造的自由还是消费的自由、欲望的自由？
在古希腊神话、寓言等故事中，男性常常被描绘为必须通过种种考验或战胜恶龙等来赢得爱情和荣誉的人。这种叙事为男性在爱情领域设定了一个高高的台阶，而要到达这个台阶是需要男性努力奋斗的。在这个过程中，男性被激发出勇气和力量，所以男性哲学中有这种超越个体有限性的概念。好的独立意志暗含了不断冲破和再造的力量，它不是以现有的东西填充自己的欲望，不是以得到与否来判定是否幸福。
好的独立意志和自由，也意味着个体有更多选择。有了选择的自由，就走出了虚假的自由——那种认为可以拥有一切的狂想。真正的自由包含了对价值的认定和对世界的深入理解，它是一种美的结构，也是一种有限定的自由。有了限定，人们就不会被外界的纷扰所迷惑，不会心浮气躁，而是能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目标和喜好，从而活得更加从容和清醒……
■ 栏目主持：武聪颖
近日，我读了“书香三八”读书征文组委会推荐的杂文集《她们何以不同》。作为复旦大学“最受欢迎老师”，梁永安教授用其充满哲思又贴近生活的文字，审视了现代社会中的女性主义问题。这种旁观的视角，冷静地探讨、思辨，一次次引起我的共鸣。
比如上面摘引的这段话，一下子让我联想到上世纪50年代，波伏娃写在《第二性》中的一段话：“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就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已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今天，借由梁永安教授对“包法利夫人”的剖析，再次提醒当今的女性，与其在失败的冒险中耗尽力量，不如从一开始，就努力创造“选择的自由”。